皇宫大殿前早已人声鼎沸。
王公贵胄、官家子弟们三五凑作堆谈论着今年大典的主角们。
尽管位份最高的是两位公主,但因端子清在去年大典之上艳压群芳,端子玉自然而然成了众人讨论的焦点。
“你们听说了吧?今晚有忠勇公夫人的妹妹。”一位赴京挂职的刘姓官员凑入一圈儿京官之中。
“那是虽然,端家子玉郡主的芳名谁人不知。”接话之人是本就对外省官员看差池眼,如今看着他拿着旧闻瞎新鲜的态度更是不屑。“刘大人,我和几位大人正在讨论端府另有一名郡主,之前没有任何消息,倒是有些神秘。”
有人道:“清玉两位郡主早已名声在外,若这位也是容姿国人自然不会默默无闻!”
“会不会是因为是容貌貌寝,没脸见人?”刘姓官员急于融入这圈人之中,见众人不待见他,更是有几分迫切,口不择言起来。
“刘大人,话可不是这个说法。”另外几人皱眉摇摇头,相邀着去寻另一位同僚,躲开了。
四皇子和忠勇公结伴而行,穿过众人。
莫乘远道:“致霄,你这次回来计划待多久?”
越致霄竖着耳朵听众人的议论,颇有些心不在焉隧道:“说有什么战事,不外是些不成气候匪贼作乱,我在不在也没什么区别。”
莫乘远看着他的样子笑道:“你就算是为了及笄礼赶回来,也不用这么说吧?”
越致霄似乎被说到了痛处,瞪他一眼反驳道:“我可没乱说,搪塞那些小贼衙门的官兵完全够了,简直是夸大其辞,基础就是为了邀功。再说众人议论的也不外就是端子玉,我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会巴巴地为这跑回来?我真的是担忧太子才回来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两人说着远远瞥见众位皇子围坐一圈,颇为热闹,上前一看才知是六皇子人小鬼大,不知被谁惹逗地正煞有介事地评论着众位参礼的女子。
“小六子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呢?”越致霄听到六弟口无遮拦,怕他祸发齿牙,冒犯了人,赶忙上去给他来了一记爆栗子。
“诶呦!”六皇子皱着眉头回过身,兴头上被人打断显然十分不满,撅嘴道,“四哥,你怎么还没走?我已经十岁了,以后不许叫我小六子了,另有,你以后不能再打我头了,打得我不长个了怎么办?”
越致霄佯做发怒,道:“你个小不点,还盼着我不在吗?还敢在这胡言乱语,怎么能不挨打?”
“我哪里胡言乱了语!”六皇子不平道,“各人都觉得我说的有原理,连父皇都准我加入及笄礼了。”
说到这里,脸竟然有些红了。
“呦呵,小六子脸红了?”五皇子笑道,“看来真的是长大了啊,想娶媳妇了!”
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
“你,你们……说什么呢!禁绝笑!”六皇子恼怒道,“我才没有,没有想娶媳妇!”
越致行看着六弟那满脸通红窘迫的样子,不由想起初遇女孩那年自己也不外十岁。
那晚,他窘迫的样子应该和现下的小六子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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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已到,凭据越国宫廷规则,及笄礼上,女子在受礼之前不行露出容貌。各府的公主小姐们依序次坐到了大殿正前方早已备好的一面面屏风之后,每人身旁部署四名丫鬟服侍。受礼顺序严格依照父亲官位声望及生母位号而定。
今年及笄礼各家花费的心思都格外多。
依照祖制,皇子年届十四便可纳妾,娶妻通常不会晚过十六,但这几年接连发生了许多事情,延误了太子和四皇子的亲事。如今太子宫中只有两位侍寝的舍人,四皇子贵寓更是连个有名分的都没有。
在有心人看来,今年无疑最好的时机,对位份不够的女子来说就算不能当正妻,做个妾也是好的。
只是越致行没有心情阅赏繁花,他心中泛起莫名地强烈的感受,一如十岁那个神奇的那晚,无奈小姐和侍女们都被挡在屏风之后,他四处审察一番,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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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落儿第三个受礼,排在晋安和泰梧两位公主之后。
听着前方的喧闹,她用余光瞟了端子玉——她应该是仍在为顺序的事生气,一脸的怨愤绝不掩饰。
端子玉这些年来愈发俊俏了,柳叶眉,丹凤眼,雪玉鼻,樱桃口,现在盛装之下,五官更显精致秀美。
端落儿在来这里的路上也听到了些关于端子玉的评论,她是这次及笄礼的焦点。可是这本该无比美好的女子却总是带有不屑的狂妄眼神,并用那种眼神睥睨视野所及规模之内的一切,对自己娇蛮的个性丝绝不加掩饰。
“端王府落儿郡主上前受礼!”
一抹尖细的声音打断了端落儿的思绪,她起身绕过屏风走到殿前,心中十分忐忑。
端落儿本想着不外来走一趟,并没有什么特别,却未曾料想这排场之大,她究竟年幼,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之时,羞怯自然难免。
她脸略红了些,忙低了头,脚下倒还看不出忙乱,漫步踱至御前行蹲礼。
“平身吧。”皇上近几日精神不佳,身体困乏,一心只想早些结束回宫休养,正欲付托侍女改妆之时,却神情突变,他嘴唇张合片刻,语带干涩隧道,“你……。”
瑾妃见了落儿的容貌也略心惊,瞧见皇上的反映,赶忙接话道:“皇上,这位是端王妃的女儿落儿郡主。听说落儿郡主这几年少在京城,也难怪皇上看着眼生。”
“哦,如此,难怪。”皇上这才缓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道,“授礼吧。”
几名宫女依次上前,凭据成年女子的礼制为落儿改妆换发。
落儿借这空当用余光四顾视察,皇上面色白皙,脸庞清瘦,风姿俊秀,比同年龄的端王爷看上去年轻许多。
皇后染病,受不得夜风,无法出席,因此右侧凤座空置。
左侧的瑾妃陪于左侧,面如桃李,肤似凝脂,一双美目顾盼流光,两弯翠眉似云海远山,再有眉心一朵红梅一语道破,明艳不行方物。
这边,铜镜之中的女子很快也变了一番模样,一头秀发已被拢了百合髻,以羊脂玉簪和步摇为饰。
刚刚众人未看清她面貌,只觉得这女子身形举止惹人怜爱,在她转身展示才艺之时才得见庐山真面目,不由被她容貌之精致所震惊。
虽说是众女子的及笄礼,但从品阶来说,参礼女子也是不能与皇上的妃子争艳的,因此大典之上的改妆仍以清简为主。然而眼前之人丝毫让人不觉妆容清简,只觉面容精致绝伦,气质超然。
一时间四下皆私语起来。
端落儿并未在意这番变化,坐到于早已备好的筝前,纤纤玉指轻抚琴弦,心中挣扎片刻,轻启朱唇,浅唱轻吟道:
“霜逝叶落花容销,玉颜萧索秋风扰。
雁去黄昏独凭栏,偏逢幽思惹眉黛。
缘来一语胜万言,今惟青山余音伴。
望断春繁秋容枯,绝念难为终怨盼。”
她存着一丝侥幸唱了这首曲,这是她日日夜夜念着那晚之事所作,盼着那夜的他能在这里,只要能琴儿听到她心中所思所想便已足够。
此时的越致行正躲在大殿之上向屏风后张望。
端府那两扇屏风后只剩了服侍的丫鬟,子玉郡主也已经在一侧候着了。仔细地看了半天,太子有些失望。就在刚刚丫鬟服侍玉公主离开时,他已看清了每一小我私家,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基础不在其中。
前方清脆乐声伴着朗朗女音悠悠传来,♂詈反一语胜万言,今惟青山余音伴。望断春繁秋容枯,绝念难为终怨盼。”
越致行无力地靠在大殿外的柱子上,这一切都是如此地照应着他的心声。
同样是躲开喧闹,藏身寂静的一角,那晚的感受强烈地撞击着他。
闭目凝神片刻,越致行睁开双眼,却仍旧是只身一人。
那晚的女孩子,她究竟在哪里?如此又怨又盼,无比牵念,到底何时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