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势赫赫的队伍沿着王府门前的大街上了朱雀大道。
到了朱雀大道和明玉大道十字交织处,队伍转弯向西,出了西门明德门。
差异于城内人流如川,衡宇鳞次栉比的景象,西门外是一条泥土路官道。
门路两旁林木森森,各色羽毛绚丽的鸟儿在林中穿梭,清脆的鸣叫声不暇于耳。
刘钧透过人马扬起的灰尘极目望去,再远地方黄绿一片,似是农田。
纵马前进,果真如他推测的一样,过了树林,官道两侧长满麦穗,因为马上就要成熟,麦子黄黄的一片。
微风吹拂,麦秆摇曳,麦田如海浪般泛起金色的海浪。
“麦子长得不错。”刘钧阴郁的心情突然爽朗起来。
在景州,主要的税赋来源即是种地的黎民。
黎民不仅每亩地要上缴一石粮食,也就是今世的一百二十斤。
还要每年交纳绢二丈,麻三斤。
所以,府衙划定,黎民的土地上除了种植小麦,还要分出一块土地养蚕织绢。
下了马,刘钧径直走到田埂上。
蹲下来,他摘下一个麦穗,搓了搓,吹掉麦芒,手上只留下丰满的麦粒。
刘钧自小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常混迹田野间,这幅恬静的画面让他忍不住要停留一下。
捏起一枚麦粒在嘴中一咬,甜滋滋的味道充斥牙齿间,他又黑暗叫了声好。
只是不等他站起来,突然听见麦田旁边的桑田中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
接着便看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拿着棍子冲了出来。
胡为和姜季同吓了一跳,急遽抽出佩剑预防,见是个孩子才放松下来。
“慢!”刘钧叫了一声。
一众侍卫见是个顽童,纷纷收起武器。
胡为上前道,“你是谁家的娃,没个规则,看不见侍卫举的是靖王府的王旗吗?”
“呸,我娘说了,靖王就是个坏种,无能废物,打不外扶余人,丢了外四府,就只会欺负乡民,去年我家的麦子就给他纵马踩坏了,家里一年都靠借债过活,今年要是再踩坏,我们家真真就要饿死。”
说完,孩童轮起棍子对胡为就是一下,正砸在脚裸上,叫道:“快离我家麦地远点。”
“哎呦!”
孩童力虽小,却砸到皮肉最薄处,疼的胡为一阵龇牙咧嘴。
孩童还不作罢,拿起棍子又要打刘钧。
姜季同反映过来,上前一步,劈手夺过木棍,右手抓住孩子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混小子,你不要命了!”姜季同怒喝一声,将男孩扔在地上。
摔了个趔趄,孩童疼的哇哇大哭起来。
姜季同瞟了眼男孩,转身笑道,“俗话说童言无忌,王爷不需与这乡野粗鄙之人盘算。”
刘钧正要说话,麦田里又一阵嘻嘻索索之声,一个衣着褴褛的妇人和赤着上身的黑脸男人从桑田里出来,手中提着装满桑叶的袋子。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看看法上的棍子和摔了一身泥的孩子,黑脸男人和妇人登时明鹤发生了什么。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人使劲往地上磕头。
几下,男人的头上便出了血。
刘钧影象里找到小王爷因为追一只野兔,带人在麦田里纵马的景象。
心中有愧,他赶忙上前止住二人,让他们站起来。
“你们不必畏惧,你们原本无罪,本王不会杀你们,”刘钧走到狗娃面前,将狗娃扶了起来。
狗娃还睁着一对泪眼,被刘钧扶起来,一时不敢有什么行动。
“胡为,带银子了没?”刘钧问道。
胡为适才训斥男孩怕的就是刘钧犯邪,会拿男孩出气。
如今一看,发现刘钧并没有生气,心也就牢固了。
听了这话,他又兴奋起来,明白刘钧要做什么。
于是道:“小的带了五十两银子出来。”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足色的银锭子。
“去年你们借了几多债?”刘钧问道。
黑脸男人和妇人闻言,俱都一怔。
看了眼狗娃,黑脸男人嗫嚅道:“去年六月向乡里的李员外借了六两银子,利滚利的,这个月要还二十四两银子,否则这地就得抵给他。”
“二十四两,这么高的利你们也借。”胡为把银子又塞回怀里,“你不是诓我们吧。”
“那李员外借银子就这么高的利,要不是活不下去,谁愿去借这银子,乡里不少乡亲因为还不起,都把田给了李员外,现在给他当佃户,王爷要是不信,寻个乡人一问便知。”黑脸男人急了。
“不必问了,去年本王踩坏了你不少庄家,这银子权当是赔给你的,你且去还了那李员外的银子。”刘钧从胡为手中夺过银子塞给黑脸男人。
擦了擦眼睛,黑脸男人不行置信看着手中的银锭子。
回过神来,他又要给刘钧跪下,被刘钧制止。
豆大的泪珠滚落,黑脸男人大哭:“殿下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
“只要你们今后不再骂本王是个昏王就行了。”刘钧笑道,“另外,你回去告诉乡邻,往年被本王踩坏庄稼,破坏茅屋,掠走鸡犬的人家俱可到王府领取赔偿的银子。“
黑脸男人听到“昏王”二字,吓得差点腿软,心知是狗娃说漏了嘴,发狠回家定要收拾他一顿。
嘴中却连连应是。
“走吧。”
刘钧转身离开田垄。
姜季同忙牵过马,作势要扶刘钧。
“姜副指挥使倒是心善。”刘钧莞尔一笑,脚踩马镫,上了马。
尴尬地笑了笑,姜季同用指弯碰了碰鼻子。
适才他故意摔狗娃,为的即是制止刘钧动气,究竟身为景州之主,刘钧要杀人同杀猪狗一样随意。
只是他没想到这点小心思竟被拆穿了。
一行人继续声势赫赫向前而去,徐徐消失在官道尽头。
黑脸男人和妇人也松了口气。
“五十两,还了李员外的债,还能再卖几亩良田呢。”妇人喜滋滋夺过银子审察。
黑脸男人则摸了摸头,“这靖王怎么跟换了小我私家似的,以前他可凶着呢。”
“俗语说树大自直,以前靖王年幼不懂事,说不定现在明理了。”妇人头也不抬。
“要是这样,咱们还能呆下去,否则过几年,咱们也得离开景州,去其他州谋生去。”黑脸男人叹了口气。
“爹,咱们有银子了,我要吃糖。”狗娃的声音响起。
“吃糖?先让你吃一顿棍子再说。”黑脸男人捡起那根打了胡为的木棍。
狗娃见了,吓得钻进了桑地里,一溜烟没影了……
这边,刘钧一行又走了二十里路,眼见前面一条五十米宽的河流自西向东流淌,胡为指着不远处一个庄子道:“殿下,公塾就在那儿。”
刘钧一路上都因为适才的事在思考民心之事。
景阳城下,他的名声尚如此,以谣传讹,其他地方更不必说了。
或许正因为如此,平儿口中的山大王才会如此自信,认为自己能裹挟黎民吧。
“任他虎豹虎豹,咱们等着瞧。”
接踵而至的危机不仅没有让刘钧畏惧,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扬鞭催马,他一人当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