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另有这一手
蒋瓛这些年隐于幕后，从洪武天子嘴里听到最多的词就是贪官污吏该杀，只要鱼肉黎民就绝不会放过一名贪官。
能够获得洪武天子赞美的官员少之又少，近几年来应该是没有说过。
没想到在今天，朱元璋给了张友闻这么高的乾纲独断。
蒋瓛很是认同这句良吏的乾纲独断，自从把鞑子赶走恢复中华以后，天下呈平已久，贪官污吏一茬又一茬的冒了出来。
为官一任能够不贪，已经实属好官了。
张友闻看待这些死活没人在意的鳏寡孤苦，却是像看待怙恃师长般耐心。
着实是让人眼前一亮。
胡汉山看着在那耐心解释的张友闻，不由的感伤了一句：“全靠同行的陪衬。”
李老头等鳏寡孤苦经过张友闻的耐心解释，可算是明白了。
“原来不是浪花钱粮的白吃白住，老头子这下放心了。”
“还能做营生！胡少爷真是大善人。”
“已往哪有商号找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做营生，胡少爷这是给了一条生路。”
李老头等鳏寡孤苦放了心，没有急躁，一个个走到养济院门口，等着张友闻给他们挂号造册。
七八岁大的垂髫孩子们全是探着小脑袋，望向青砖黑瓦的养济院，小眼珠子里全是渴望。
心里悄悄下定了决心，等到他们长大了以后，多给胡汉山买些糖葫芦。
李老头走在最前面，却没有先去挂号造册，准备等到所有鳏寡孤苦都住进去以后，最后再去挂号造册。
“老李头，欠好了你家儿媳要临盆了。”
李老头的老脸再次紧张起来，急遽就要往妇人们正在挂号造册的后院门走去。
还没靠近几步，因为男女大防只能看着妇人们把儿媳围在中间，站在旁边焦急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白婆婆突然从妇人里张皇的走了出来：“老李头快去请郎中，儿媳难产了。”
李老头哪里有银钱请郎中，就算是有银钱现在去请也来不及了。
这些鳏寡孤苦都是相互依靠的可怜人，妇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老头儿媳一尸两命，忍不住的一个劲掉眼泪。
李老头更是差点瘫倒在地上，老泪纵横：“老婆子，俺俩死了以后另有什么脸面去见小儿子。”
白婆婆因为小儿子的病死都快把眼睛哭瞎了，现在又是不停的流泪。
白婆婆病急乱投医，跪在了胡汉山面前：“求胡少爷救救俺家儿子，老婆子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酬金胡少爷的大恩大德。”
胡汉山慌忙起身把白婆婆扶了起来，苦笑道：“小子倒是想救，却对医术一窍不通，没有措施去救。”
陈镛等勋贵子弟看着慌作一团的养济院，冷漠的看着人命关天的那一切，没有任何一个体贴一个鳏寡孤苦的死活。
听到胡汉山堂堂一个高尚的勋贵子弟，对一个下贱的老婆子用上了谦称，更是发出了讥笑。
“小子？真是彻底把自己当成了下贱的泥腿子。”
“那些低贱的黎民，有什么好谦称的，真实不知所谓。”
“这要是被天子陛下听见了，一定会对胡汉山发生愠怒。”
陈镛等勋贵子弟嘴里的天子陛下，就在最里面的巷子里注视着这一切。
朱元璋大为愠怒：“这些小畜生难道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世，还高尚？”
“淮西勋贵里有几个不是贫寒黎民身世，这才到了第二代就忘本了！人命关天的时刻却在这里对一个谦称锱铢必较。”
蒋瓛知道天子朱元璋不惜留下严苛官员的骂名，也要对每一个贪官污吏绝不迁就，是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后两句话。
陈刚立纪，救济斯民。
蒋瓛立即起身走向巷子口，却又不离开茶棚很远，准备让四周的亲信锦衣卫尽快去找个郎中来。
就在这人命关天的危急时刻。
张友闻站了起来，放下手里的硬毫毛笔，走了已往：“本吏略通医术，让本吏来。”
妇人生产对男丁来说是最大的污秽事，只要沾染了就是让男丁感应一辈子都晦气的事情。
愿意修习妇科医术的郎中都很少，更不要说张友闻这种县里有头有脸的乡绅。
就算是真的会妇科医术，也会被乡绅当做一种羞耻，连家人都不敢告诉。
况且是公开场合之下，还当着金陵里这么多勋贵子弟的面，相当于自毁前途了。
朱元璋深知这里的利害，对张友闻的印象越发不错了：“物以类聚，看来胡汉山的品性着实不错。”
“咱，没有白说留下一个孩子那句话。”
男女大防，唯独不避医患。
宫里的嫔妃娘娘们还经常让太医看病，况且是贫寒黎民。
围在一团的妇人们赶忙给张友闻让开了一个空隙，等到张友闻进去以后，又赶忙遮挡起来。
陈镛等勋贵子弟嫌弃生孩子晦气，一个个赶忙坐着绸缎蝠纹官轿离开了养济院，为了制止沾染了晦气让轿夫们直接离开了大中桥。
“哇——哇——”
没过多久，养济院后门传来了婴孩响亮的哭声。
张友闻保住了母子两人的性命，一刻也不敢延长，赶忙从妇人里走了出来。
胡汉山看着满脸倦意的张友闻，赞叹到：“没想到张先生照旧一位妇科圣手。”
张友闻没有因为精通妇科医术感应羞耻，准备拱手，想得手上粘着血水，又收了回去：“家妻一直体弱多病，张某便多看了几本医书。”
能够把一尸两命就回来酿成母子平安，可不是几本医书就能做到的，想必是为了妻子泯灭了许多心神。
胡汉山望着去养济院里洗手的张友闻，感伤道：“没想到他与妻子这么的恩爱。”
等到张友闻离开了胡汉山身边，白婆婆抱着用破布裹着的婴孩，感恩感德道：“胡少爷不嫌弃的话，就给老婆子的孙儿取个名吧。”
胡汉山虽然不会嫌弃了，就要开口取个名字，却看见了一直念念不忘的老居士，惊喜道：“公公...咳...您老怎么来了。”
朱元璋没有先去回覆胡汉山，看着白婆婆，脸上泛起了一丝回忆神色：“咱，来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