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叽叽喳喳
张友闻奇怪的看了一眼胡汉山，作为权要缙绅里最大赢利者，怎么替市井黎民说话了。
按理说，权要缙绅最瞧不上市井黎民了，甚至许多官员都不把黎民当人看。
只有给官员们生产粮食和课税，为权要缙绅妻妾成群的富贵日子卖力的牲口而已。
张友闻没有多嘴，只是继续说道：“内涝只是一方面，更严重的是虚檐和披檐连接在一起，没有砖墙离隔。
板薄篷干，只要一户人家起了火势，就很容易发生波及一条街的走水。”
张友闻说到这里，基本上说清楚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不外，这些利害只关系到京城官员们。
另外另有倒霉于市井黎民的一面，估摸着左丞相宗子胡汉山不会体贴，就没去诉说。
胡汉山想了想感受差池劲，只是对官员有利，洪武天子显然是不会同意修缮管沟：“另有其他倒霉的地方吗？”
张友闻听到胡汉山主动询问了，就全说了：“市井黎民居住的屋舍和官员们亮堂的大院纷歧样，全都是又低又矮，造成屋舍里很阴暗。
屋外又有加盖重擔，屋舍里险些没有灼烁了。
阴气闭郁，阳道不畅，很容易得病。”
胡汉山心里有数了，修缮管沟是一件利官利民的好事，又切身关系到市井黎民，洪武天子才会同意修缮。
只不外拆除了一泰半屋舍，甚至是全拆了屋舍的市井黎民去哪居住，怎么没有拨下来相应的大明宝钞。
胡汉山直接询问道：“张掌案，市井黎民没了家，官府难道就不管了吗？”
张友闻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这是你们这些权要缙绅该管的事情，怎么反过来询问他一个小小胥吏。
张友闻不愧是左丞相胡惟庸选中的能吏，对于政界形势比起许多官员看的还清楚。
张友闻叹了一口气：“陛下要是清楚这里面的形势，一定会拨下来大明宝钞用来安置老黎民。
但是涉及到这些县衙吏事，尤其是关系到老黎民的吏事，哪一位京官会去体贴。
京官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上报给当今陛下。
只怕是官员们在奏章里只写了制止走水，有利于黎民官员。”
胡汉山都有些惊艳张友闻的吏道了，又有些厌恶政界的蝇营狗苟。
就算这件事查出来了，写奏章的京官不仅没有欺下瞒上的大罪，依旧照旧有劳绩。
究竟，京官说的很清楚，他上奏修缮管沟是为了制止走水，也确实制止了走水。
至于市井黎民酿成了流民，那是应天府衙门该统领的事情。
京官不能逾越职权。
胡汉山在心里骂了一句那名上奏的京官，暂时没有妥善解决的措施。
只能先随着张友闻继续巡查大中桥一带的官沟。
就在胡汉山朝着大中桥西面走去，胡惟庸坐着绸缎蝠纹官轿来到了皇宫，步行走进了便殿文华殿。
左丞相胡惟庸来了，今天需要商议的国是可以开始了。
太子朱标头戴冕冠，穿着纁色衮龙服，看向几位中枢重臣们说道：“经过那么多年的战事，作为京城的金陵依旧是有许多鳏寡孤苦。”
“不知列位重臣有何良策。”
堂堂国策国是，却商议关于老黎民的小事。
胡惟庸等重臣明白这是洪武天子的意思，历朝历代也只有洪武天子会把这等小事当做国是来商议。
只要是洪武天子要办的事情，岂论巨细，胡惟庸总会尽心尽力的去办。
胡惟庸犹豫了片刻，提出了建议：“不如送回到各自的宗族，让宗族卖力赡养。”
鳏寡孤苦全是一些老弱妇幼，送去边军屯田肯定是不行，送回宗族却是个不错的措施。
右丞相汪广洋对这件事的看法一致，送回各自的宗族应该是最妥善的措施。
但是政界上从来不会看对错，只看涉及到各自的利弊。
汪广洋心知肚明这是对老弱妇幼最有利的妥善措施，照旧严词拒绝道：“不行，哪个宗族会养一些只能吃不能干的亲属。”
“一天两天还行，时间一久，谁还会把自己还不够吃的粮食送给外人。”
胡惟庸明白右丞相为什么要阻挡他的良策，对方身后是浙东文官。
无论对错，一定要阻挡胡惟庸等淮西勋贵，这才是浙东文官的为官之道。
不就是阻挡。
早就习惯了。
胡惟庸早有腹案，继续说道：“宗族都是有族田的，这些田地是宗族共有的族产，只要陛下下旨给那些重孝道的宗族赐牌坊。”
“宗族一定愿意赡养鳏寡孤苦。”
汪广洋也已经习惯了，每一次在文华殿的廷议，不争执的你死我活绝不罢休。
胡惟庸已经给出了更好的良策，汪广洋用其他事实来反驳：“族田？你可知道那是用来给宗族里的念书人考取功名用的。”
“宗族里只要出了一个举人，就能光宗耀祖，还能让整个宗族从普通黎民酿成乡绅。”
“或许有一些富足的宗族愿意用忠孝换来一座牌坊，但天底下大多数宗族照旧穷困潦倒，怎么会愿意用念书人的族田来赡养没用的鳏寡孤苦。”
胡惟庸身后的淮西勋贵，汪广洋身后的浙东文官。
各执一词，又像往常一样开始了廷议争执。
太子朱标心善，夹在中间，时不时的说一些好话，居中调停。
洪武天子坐在龙椅上，脸色平静的看着淮西勋贵和浙东文官在文华殿里争吵。
心里只有鳏寡孤苦这一件事。
对于其他朝代的天子来说，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于洪武天子来说，却是头等大事。
不能因为孤寡老人征不了劳役，缴纳不了钱粮，就不管掉臂的眼睁睁看着孤寡老人饿死冻死。
洪武天子杀了那么多仕宦，却希望老黎民在他的治下一个都不用饿死冻死。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以后，洪武天子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剩下一个了。
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
作为京城的金陵城内，鳏寡孤苦都饿死冻死，整个天下更不用说了。
鳏寡孤苦这件事始终是洪武天子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