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旧事重提（上）
大队人马由金陵帝都出发，顺流而下。
抵达扬州后，稍作停留，随后将沿运河北上，直抵燕都。
大船在码头停泊，为不惊动地方，随行的官兵，在周围警戒起来。
入夜，江面上，波光粼粼，灯火闪烁。
远近闻名的花船，飘荡在水面上。
船上，欢歌笑语，曼妙女子轻弹之声，婉转悠扬。
江边，码头边，不少摆摊的小贩，不时传来阵阵叫卖声。
沿江而建的阁楼上，灯火通明，通宵达旦，不少杂役在门前拉客。
扬州城，地处长江与运河交汇处，通达大海，是连接帝国南北，重要的交通要道。历来是帝国漕粮，盐运，钱财等物资的集散之地，其繁荣富庶水平，丝绝不逊色于苏杭之地。
帝国初年，由于战乱，扬州城几成废墟。经过几十年的经营，扬州城再现当年的兴盛之景。随着海运的开通，亦有不少来自南洋，西洋等地的商队，来此行商。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几多文人墨客，在此驻足流恋，挥毫泼墨，留下精美诗篇。
虽是早春之际，夜色薄凉，隐约能看到一些出来寻欢作乐的令郎哥，富甲一方的商贾到此游玩。
江边的酒家，客栈，青楼生意红火，投宿的，饮酒的，游玩的，杂耍的，说书的，弹唱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常年在山上修行的小羽士们，显然没有见过如此架势。
起初另有些好奇，巡逻之时，不时向远处张望。
怎奈夜色寒凉，他们不得不加速脚步，好让自己暖和一些，这寒意让他们失去了兴致。
对于此次出行，抵达金陵后，大师兄才将使命交接清楚。
门生们知道任务困难，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便冷气逼人，也时刻保持着警惕。
甲板上，守卫的士兵，早已习惯了军旅生活。
军头不在的时候，就私下议论起来。
“听说扬州花船上的小娘子，个个浓妆艳抹，风情万种，细品嫩肉。风味与京城差异，吹拉弹唱，样样了得。老子哪日得空，一定要去乐呵，乐呵。”
“你拉倒吧，你以为这是你家炕头吗，想睡就睡。进出花船的，哪个不是腰缠万贯，非富即贵？就你这德性，照旧回家抱孩子去吧。”
“嗯，可不是吗？老子听说，睡一个晚上，顶得上你我几年的俸禄。”
“老子过过嘴瘾还不行吗？”
这些兵士，口中不时说着脏话，将官来了，立马打住，人刚走，又聊起家常来。
慕容紫云和独孤飞鸿，楚云飞，林逸尘四人一队，扼守在船头。
听着周遭兵士的谈话，自是插不上话。
四人原来另有些羁绊，独孤飞鸿先聊了起来：“我说哥儿几个，别傻楞着，找个避风的地方吹吹牛去。”
林逸尘接话说道：“大师兄有命，不得擅离职守。不败兄，你的大嘴，照旧忍忍吧。”
独孤飞鸿见紫云和“寒峰”兄都不动，只好取消想法，一脸不快：“去去，没大没小，论辈分，我比你们大师兄，辈分还高。”
林逸尘接话道：“唉，师门不幸。萝卜不大，长在辈上。论入门，我比你们三个小子来得都早，个个都比我辈分大。你说你们哪儿点好，祖师爷也能看上你们？尤其是你不败兄，整个一‘江湖莠民’，通德大师怎么瞧上你的？”
他一副挖苦的样子，引得紫云不时笑了起来。
独孤飞鸿也不在意，反倒乐了起来：“看看，有比我更自得的。再自得，能有躺在女人的温柔乡里自得吗？”显然，他意有所指，眼睛盯着大船远处的一艘花船。
三人循着飞鸿目视偏向瞧去，一身着四爪龙袍，头戴翼善冠的男子，正迈步走入船上。
林逸尘一脸不屑地说道：“人家是皇亲贵胄，咱比不得。不败兄，听你口气，似乎曾入温柔乡啊？”
林逸尘之言，意在挑逗飞鸿，让他继续说下去。
紫云有些懵懂，听到这话，不觉得脸红起来，不敢接话下去，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视察着楚云飞的心情，离得不远，他明白看到楚云飞脸上，似乎也红了起来，严肃了许多。
飞鸿知晓林逸尘之意，有意卖关子，反问道：“你在山门清修，温柔乡与你何关？知道太多，怎能修成正道？”
林逸尘故意挖苦道：“我看你又在吹牛皮，你也就比我等大上几岁，还以为你见过什么大世面呢，不外也是耳食之闻而已。”
“哈哈，小子，激将法对哥哥不起作用，想听故事，得求哥哥。哈哈。”独孤飞鸿一边大笑，一边朝着他挤眉弄眼。
架不住好奇心，林逸尘请求道：“此时无聊，好哥哥，说下你的风骚韵事，让兄弟几个也长长见识，也让我等以后长些本事。”
紫云心想这是什么本事啊，一肚子的坏水。
独孤飞鸿笑了起来：“也罢，今日道于兄弟们听听。他日，莫要做那楞头的小子。”
独孤飞鸿说起了一段旧事。他声音降低，似乎陷入回忆中：
两年前，他随师傅浪迹江湖。有一日，他师徒二人，途径一座小县，走入一家酒肆吃酒。
师傅对他讲，酒后自己要去耍两把，让他在客房休息，不要乱跑。
交过定钱，师傅不见了踪影。
他心想师傅准又是玩骰子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他慢腾腾地吃着菜肴，又让小二端来一壶美酒。
正喝在兴头上，集市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原来一户人家正在办喜事。
但见那迎亲的新郎，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上绑着红布，年纪稍大，肥硕的身体，略显臃肿，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轿子左摇右晃，显然迎娶到了新娘子，这一家人正要赶回去。
飞鸿兴致正高，酒意更浓，也为图个喜庆，就一手提剑，一手拿着小酒坛。
走出酒肆，来到街道旁，看着迎亲的队伍走过来。
也许是年少轻狂，便随口喊了一句：“新娘子，你的情郎在此，嫁给小哥，可好？”
围观的人群，正瞧着迎亲队伍，谁曾想，会有这般戏耍之人。循声看来，见是一轻狂少年，众人大笑不止。
人群中，有人讥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等你长齐全了再来。”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他并未放在心头，转身就要回到酒家。
怎知这轿子的窗帘，从内掀起。轿内微微探出，一年方二八的新娘，头上的红盖头掀开一角，凤冠霞帔，明眸皓齿，柳叶细眉，朱唇欲滴，未施粉黛，细嫩的肌肤，犹如无瑕白玉一般，只是那眼角已经润湿。
此时，那女子隔着窗帘，寻找那喊叫之人。
经过时，两人眼神相融，心有灵犀。只在那一瞬间，时光似乎静止了一般。
两人静静地凝视对方，手里的酒坛尚在嘴边，整小我私家站得太久，以致于迎亲的队伍走出很远，他都没有反映过来。
那惊鸿一瞥，让众人也是惊艳不已，唏嘘叹息。
飞鸿怅然若失，独自坐在桌旁，喝起酒来，说不来的滋味，让他感受空荡荡的，再没有过往的那种狂傲不羁，眼中尽是那清澈见底的眼神，心中装满那楚楚感人的模样。
他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大口喝酒。
店小二送走一批批客人，仍见那小哥在此处饮酒。
小二哥有心劝他莫要多饮，以免醉酒伤身。怎奈飞鸿脾气不小，一个劲地要酒喝，直到他醉倒睡去，嘴角还留着一丝憨笑。
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在梦里，他骑着白马，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
梦到深处，嘴角不时流出口水。
就在他要掀开红盖头的时候，却被店中伙计，重重地推搡着。
他不得不抬起头来，见夜幕降临，周围俱是食客，饮酒的客人。
那小二说道：“小哥，你吃醉酒了，足足睡去几个时辰，如今可是晚饭时辰了。您看，时候不早了，您是到客房休息，照旧吃晚饭？小的这就为您准备。”
他想揉揉惺忪的眼睛，怎奈整个手臂酥麻，用不上力气。
他说道，小二哥，替兄弟揉揉胳膊。
这小二倒也机敏，连忙替他捶打肩膀和胳膊。
待酸痛之感散去，他起身，伸伸腰，擦去嘴边的口水。
飞鸿问道：我师父人呢，还没回来吗？
小二笑脸相迎：回小哥的话，您师父还没回来呢。
飞鸿便问道：四周可有赌场之类的消遣之所？
小二笑着回道：小哥，出门前行不远，左边巷子深处，是本县最大的赌坊。
他拿起剑，二话不说，就往赌坊偏向走去。
这小二收拾完桌子，招呼客人过来就坐。
刚走出酒家，风一吹，从醉酒中醒来，只觉这头有些偏疼。
自打随着师傅学喝酒以来，他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
头重脚轻，走起路来仍有些摇晃，纷歧会儿时光，走到赌坊，杂役们纷纷来招呼。
知道他的来意，便无人理会。
他在里面游逛一圈，未找到师傅，喊来杂役，问道：此处可有寻乐的地方？
那杂役见他面生，不像当地人，又这般年纪，只是偷笑。
飞鸿见状，提起手中的剑，放在肩膀之上。
这杂役细细审察，这小哥年纪轻轻，个头不低，身材魁梧，像是习武之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看架势，也是个跑江湖的主。他黑青着脸，朝劈面的巷子，使使眼色。
飞鸿不作停留，离开赌坊，朝着劈面的街道走去。
直到走到街道尽头，飞鸿也未觉察有一处风月场所。
他正要转头，去教训那个杂役。
忽听得一女子的呼救声，随之悄然无声。
飞鸿听闻有人求救，四下张望，不见人影。
他一着急，纵身一跃，飞到了一户人家的房顶上。
在月光映照下，发现几个黑影，背着一个口袋，偷偷摸摸地向西边山林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