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事房中长长的平静,门外莎莎的树声与官员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就这么平静细心聆听,直到刘玄增轻叹声中打破,发怔的神色,换上了悲怆的心情。
“汝可有想过,这么做之后的结果?”
刘玄增义正言辞的问,刘耀泉却无所谓道:“不外一死耳!某愿一死,以证吾道!”
“吾没说这些。”刘玄增心底不明火起,言道:“吾说的是山东大旱,国府无力赈灾之后的结果!这个结果,汝在做事之前,可有想到过?”
刘耀泉缄默沉静。
这个结果他兴许有想过,无非是民乱,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贱民死些就死了,我们文人士医生的事,才是当务之急的正经大事!
总得有个先后顺序…………
看刘耀泉面孔上偶尔微露的神情,刘玄增恨不得下场扇耳刮子。
“哎……山东大旱,无力赈灾,彼起民乱。民乱一起,军队须要镇压,黎民活不下去,只会反抗挣一条生路,军队只能再三镇压…………国中大乱,蒙鞑在彼,狼子野心势必攻来!到时山东两路,无数黎民无数将士,要么成蒙鞑的刀下鬼,要么成蒙鞑的奴隶。君上自沾水血战蒙鞑,所匡复的山东两路,将再遭涂炭,原先金国的土地城池现在是什么样,到时的山东就会是什么样!山东的良田里长不出麦子,只会长满野草,山东将是牧场。”
“这些,就是汝想要的?”
刘玄增诛心的逼问,刘耀泉继续在缄默沉静,然眼神已经空洞无神。
刘玄增叹道:“这就是汝做事的结果…………汝可有悔?汝想抨击君上,汝想恶心君上,价钱是什么?”
“山东两路,这些年已有几十万户口。几十万户口,百余万生灵啊~~刘耀泉,数百万生灵,但要蒙鞑侵入山东,山东数百万生灵必遭涂炭!刘耀泉,数百万生灵呀!读了许多书,汝知道数百万生灵会是什么吗!那是罄竹难书啊!那是千秋之罪啊!是要受万世唾骂!千载骂名!万古恶贼!汝担得起吗!汝的同窗受汝连累他们担得起吗!汝家三世农户,供尔念书,汝对得起自己家人?对的主良心吗!”
刘玄增一句接着一句诛心的逼问,终于让刘耀泉再也没有勇气站着了,立即失声跪倒在刘玄增面前。
咚咚咚,叩首。
“丞相,属下知罪,请丞相治罪!”
这就是宋儒,与明儒、清儒之间的差距。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为了身后名声,宁可去死;不做胡虏之臣,二十万人蹈海赴死…………
庸俗一点,越来越无耻!
刘玄增道:“汝的罪,即是诛尔三族都顶不了!”
说完,刘玄增又一叹:“耀泉呀,圣人有云:知其不行为而为之。做事,不是问可不行能,而是问该不应做!”
“知道为什么齐候不待见吗?”刘玄增道:“蕊徽她曾和吾说过这样一个事儿,宋仁宗时,有范文正公,有包龙图,有韩琦相公,有富相公,有晏殊相公……群英荟萃,堪称文坛盛世。可汝知道,君上是怎样评价的吗?”
“君上说仁宗不仁,君上说范文正公等小肚鸡肠,尚不如吾一妇人!这些人,连一个狄青都容不下!”
…………
刘玄增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刘耀泉说,却化作一声无言。
命令卫兵来把刘耀泉带下去,看押起来,期待君上发落。
刘耀泉事件处置惩罚完了,刘玄增心头却有一丝阴霾。
刘耀泉事件,算是一场反抗事件,被周蕊徽压迫、迫害久了的文人一场自发式、盲目式的还击事件。窥一斑可见全豹,由此可知山东仅有只供应在官府中的文人们,是何等的恼怒。
今天有一场刘耀泉事件,明天呢?会不会出一场马耀泉事件?齐候与文人间的矛盾不解决,日后这种事件会层出不穷的发生,终会给齐国带来巨大的损失与灾难。
【必须要促成侄女跟文士们的息争,否则结果、影响都市太重!】
刘玄增敢这么想,而在心头则发苦不行。
息争?
凭据周蕊徽的举动来看,刘玄增哪怕万分之一的掌握都没有。
【宗亲之中,能是侄女尊长的无非周琦裕、周临梦、周淼赏三位,这三位爷能劝得住吗?】
…………
刘耀泉事发,不说文人间又是怎样个兔死狐悲,这都不关刘玄增、苗严辅二位留守大佬的事儿了,刘苗二人眼下的精力与重心,都挪到了防灾赈灾上。
“目前赈灾最重要的是粮食,山东数百万人丁,纵然倾尽国府储粮,也远远不够。现下,吾与刘丞相商议,凑足过冬的粮食,从秋收到冬天,几个月,还缺至少三百万石的数额。吾等真诚的希望,中领军能说服三大营将士,挪出部门军粮来,供国府调派。”
苗严辅这里同样是在大费唇舌,其意在借军粮。
严实被罢,领军将军樊梅哲、中护军慕容绍云随军出征,留守三大营的主事人便只剩下中领军杜琼明、荡虏厢指挥使郭蛤蟆二人,二人里又以杜琼明军衔资格最高,故而杜琼明主事。
杜琼明呢也没有故意去拿捏,直接了当的说道:“某等武夫,蒙君上看中,简拔于今,自当为君上效死!今国有难,匀出军粮来理应如此,但大司马,非是俺杜琼明推诿,是现今三大营存粮,没有三百万石之数。”
苗严辅冷静道:“杜将军,那军中另有几多可以支配的粮食?”
杜琼明真诚道:“今日炊后,军中粮食不足五十万石矣。”
苗严辅闻语瞬间熄了调军粮的心思。
谁也吃禁绝未来的情况是什么样,邪恶点说,至少周蕊徽还没死,苗严辅不敢把中央直辖的三大营主力马步三军折腾废了。好点说,无论是蒙军入侵,照旧灾民造反,领土三军团不能动,平叛的照旧要靠中央军三大营!
三大营无粮,苗严辅找刘玄增,彻夜商讨只有两条筹粮路子。
去向红袄军节度使杨妙真赊借。
去江南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