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决心
董云香适时的倒了杯茶递已往，笑意盈盈道：
“少爷慢点吃，这蛋黄酥的做法婢子已经熟练了，您什么时候想吃了，婢子都可以做。”
苏妙接过茶，侧头微笑着，见了董云香的脸，不由得神情一滞，董云香的脸上带着烟熏火燎的黑炭印，还敷上了白面粉，可能做蛋黄酥的时候较热，汗水流淌，冲刷了黑印与白面粉，留下了道道汗水的印痕。
苏妙这才想起来，似乎是自己大年初二跟她提起了蛋黄酥，这丫头详细的问了遍炉窖的做法，自己原来就不是很懂，便按着回忆摸棱两可的描述了遍，想不到才已往不到十天，她便无师自通，硬是靠自己琢磨，把蛋黄酥完美的做了出来。
看着董云香灿若繁星的眸子跟眼睑下的青乌，一阵暖流从苏妙心底流过。
“云香，明日放你一天假，好幸亏家休息吧。”苏妙记得，整个年里，董云香都没有请过假，她的吃食也未曾替班换过一位厨娘。
“少爷，婢子不累…”董云香咬了咬唇，手脚麻利的拿起托盘，然后屈膝快速的朝苏妙行礼，道：
“婢子告退。”说完，便疾步朝厨房的偏向小跑而去。
这年头，另有人不想要假期，这要放在现代公司，董云香这丫头绝对是公司的劳模代表。
苏妙啧啧称奇的感伤着。
三月底，随着一阵欢呼的喜报，景荣侯府又迎来了一次沸腾。
贺嘉中举了，一甲解元。
中举本就不易，而且中了第一名的解元，这确实让人感应振奋。
朱全得了喜报，兴奋得两颗绿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虽然他念书不多，但也清楚，只要贺嘉继续加入明年的春闱，不出意外，会式前三是没问题的。
依着贺嘉的好模样，即便最次也是个探花郎，作为从侯府出去的幕僚，日后等少爷入朝了，贺令郎即是最好的左膀右臂。
少爷得了助力，日后在朝中才会蒸蒸日上，那侯府的光景可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啊！
作为侯府第一总管家，朱全想到日后的荣光日子，不由得激动得满面红光，以后去苏家老宅，见到彭越杨忠这两位老货，他朱全也可以挺直腰板了。
想到这里，朱全眯成一条缝的绿豆小眼澄澄发光，脚下一溜烟，加速了向内宅奔去报喜的速度。
“少爷——喜报——”
朱全嘹亮的破铜嗓子在景荣侯府像投入湖水的巨石，炸开了一道道洪波，声音振聋发聩。
方静儿半弯着腰，一边赶着路，一边拿锦帕给苏妙擦拭着衣角的茶渍，嘴上埋怨的嘟囔道：
“朱管事也是，猛的一嗓子，惊得爷茶水打翻在身上，可亏得是温茶，若是滚开的茶水，烫了少爷，那可如何是好？”
“是是是，小的知罪了，下次再也不敢冒失。”朱全小鸡啄米的点着头，一脸后怕的认错。
苏妙乜了朱全一眼，温热的茶水沾湿了她的衣襟，让她心里有些不耐，但也没真的跟朱全盘算，待方静儿擦拭稍干后，便加速了脚步，朝贺嘉的院子走去。
苏妙在这个时空久了，也明白贺嘉高中解元的不易。
古代人念书的努力水平绝对是令人敬佩的，悬头砭骨不是典故，是古代念书人的学习常态。
贺嘉聪慧勤学，但身世崎岖，多经磨难，在这种心理压力跟身体折磨的双重重压下，他竟然还能脱颖而出，实在是很是难得。
依照目前的势头，贺嘉入朝为官只是时间问题，作为他的老东家，苏妙有容具焉的第一个前去贺喜，顺道探听下他接下来的计划。
因为在凭据旧俗，在有担保人举荐的情况下，贺嘉是可以提前入国学府学习的。
只要踏入国学府，日后入朝为官，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苏妙作为景荣侯，给他做担保绰绰有余，剩下的，就看他想拜在哪位老师名下了。
苏妙搜肠刮肚的回忆着近日来了解的科举内幕，一个个当朝的学者大儒在她脑海中闪现。
拜师可不能含糊。
推开院门，一袭灰色旧衣的贺嘉规则笔直的站在院子中央，神情严肃，目光深邃，清俊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正色。
“贺嘉，你这是……？”苏妙眼睛落到对方左肩上的包裹，心中升起几丝凝重。
贺嘉整理了下衣襟，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郑重，最后朝苏妙直挺的跪下，膝盖与青岩石击撞的声音，震得苏妙三人有些发懵。
这是苏妙的影象中，贺嘉的第一次主动对她下跪。
曾经被胖子逼入绝境，贺嘉也没有跪地求饶，他身上有着念书人最坚硬的傲骨，跪天地君亲，其他一概岂论。
“苏侯爷，嘉有一事，厚颜恳请您玉成。”贺嘉咬牙，脸上闪过一道坚贞，最后全部幻化成决绝与坚定。
“贺令郎，您中举了，中了……”朱全看着眼前稍显诡谲的局面，干巴巴的开口，试图打破这种奇妙的气氛。
朱全后面的话，被苏妙抬手制止，她压下心中的思虑，脸上也带着几分认真的郑重，道：
“你起来说话吧。”
贺嘉没有起身，他朝苏妙叩首，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随后目光坚贞道：
“侯爷，贺嘉辜负了你近年来的支持与栽培，这是我的请愿书，嘉自请入凉都为官，还请侯爷签字玉成。”
贺嘉的话掷地有声，带着豁出一切的决心。
作为景荣侯府的名义幕僚，他的吃穿用度都出自侯府，再难得的文籍孤本，侯爷都没有吝啬过，并带他出席种种宴会，增长见识，扩充人脉，比起同期的学子，如董慈生之类的寒门同仁，他在后期确实幸运许多。
虽然苏侯爷前期对他很不友好，为人也怪癖，但通过这两年的相处，贺嘉已经逐渐对他改观，侯爷的改变让他侧目，甚至让他从心里慢慢接纳。
但是人活一世，当为理想理想而奋斗，贺嘉知道自己请愿的难度，侯府花了大量的财力与精力培养他，眼看就要结果了，他却要临阵逃脱，让贵寓的努力付之一炬，这无论放在任何人那里，都是一件难以玉成跟理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