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扬中成

　　一条条乌篷船密密麻麻的在运河中穿梭着，到真有几分“门泊东吴万里船”的盛况。

　　“少爷，您看，那条船即是商家的。”朱全指着河运中，一条高峻的商船道。

　　此船长二十丈，阔八丈，船身为上等原木所制，镌刻着伏虎云纹，在众多船舶中，威风凛凛，十分显眼。

　　“昨夜小的查了下商家的情况，这商娘子家，还真不是普通人。”朱全兴致勃勃道。

　　“这扬中城的大户人家皆以漕运为营生，商家漕运更是其中翘楚，祖孙三代立足于此，百年经营，名满天下。

　　“现在商家掌家的是商娘子的哥哥商齐，但此人能力一般，又无魄力，据说商家的内部门堂都有些摩拳擦掌，而且扬中城又出了一个后起之秀。”

　　朱全努了努嘴，朝商家船的另一端指去。

　　“少爷，您看那条船，桅杆上挂着个红底枫叶图案的旗幡，那即是江湖第一大帮，枫林山庄的标志。”

　　“这船商主家姓冯，以前是个不起眼行脚商人，但厥后不知怎么跟江湖上枫林山庄的少庄主成了朋友，两人共创了这枫林漕运，声势浩荡，隐隐有压过商家船号的意思，现在两家正在为争取京淮的航线，拼的水火不容，那冯老板可是递了不少银子到咱府里。”

　　朱全说得眉飞色舞，一派吃瓜的热闹相。

　　“递银子到府里，为何？”苏妙有些不解，她扯了扯换好的寻常布衣，有些难受的问道。

　　这胖子的皮肤还真娇嫩，平日丝绸锦缎穿习惯了，换上布衣，全身都不习惯，总感受身上有些痒，面料扎人得紧。

　　“因为主管漕运路线的是工部侍郎于大人啊，于大人可是老爷的自得门生，他冯征想走少爷的路子，不外他这如意算盘可打错了，少爷可不爱管政界上的这些个闲事。”

　　苏妙静静的听完了朱全的汇报，不禁有些叹服此人的情报能力和吃瓜精神。

　　若是朱全生在现代，绝对是金牌狗仔队队长。

　　“少爷，沿着这条运河，再行半个时辰，便可以看到扬中城中最着名的宝船了，不外可惜，宝船要晚上才出来。”朱全摸了摸下巴，语气中带着六分迫切四分遗憾。

　　看着朱全目露吟光，笑容猥琐，用脚趾头想，苏妙也明白了宝船是什么地方，预计跟地面上的青楼一个性质。

　　“先随着商娥，去她家中看看。”苏妙对传说中的宝船没什么兴趣，她有些不放心商娥。

　　常言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个世道女子生存不易，更况且一个未亡人带着孩子，更是艰难，她想等商娥真的安宁下来，再回侯府。

　　苏妙摸了摸怀中的卖身契，心想着等她在娘家安置好，便找人给她送已往。

　　只有还了这张纸，她的日子才会过得有尊严。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马车行进了扬中城，匀速的朝西城偏向驶去。

　　“娘，你怎么哭了？”

　　章儿躺在商娥怀中，睁开虚弱的双眼，一张瘦得凹下去的双颊，陪衬得眼睛异常的大，他瘦小的手指轻轻拂过商娥的脸，抹去了她流淌的泪水。

　　商娥看着马车窗外熟悉的街景，无尽的忖量溢满了心怀，她抱紧了儿子，脸贴在他瘦弱的小脸上，笑中带泪道：

　　“娘兴奋呢，真没想到，我还能再回来。”

　　父亲，母亲，哥哥，娥姐儿回来了。

　　马车慢慢减缓了速度，最终，在一高门前停住。

　　朱红的大门上，一块金丝楠木上镌刻着恢弘大气的“商府”两字，字迹遒劲有力，秘闻特殊，足以见证这百年家族的实力。

　　商娥看着熟悉的大门，泪水便涌了出来，她一时间有些近乡情怯，不敢下车。

　　直到车夫提高音量，叫了声商娘子，她才回过神来。

　　商娥抱着章儿走到大门口，她哆嗦着手，扣响了门扉上的铁环。

　　很快，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位身材佝偻的中年人，将大门打开。

　　“福叔！”

　　商娥有些惊喜，她离家六载，想不到守门的福叔一直都在。

　　“大...巨细姐？”

　　中午正在瞌睡的福叔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待看到站在眼前的女子，尽管身型高了许多，容貌也越发成熟，但是却一眼都能认出，这是商家出嫁了六年的巨细姐。

　　“巨细姐，您可回来了，我马上去通知老爷老夫人。”

　　福叔满脸激动的朝院内跑去。

　　商娥抱着章儿，看着院内熟悉的景致，心中欢喜大于伤心。

　　“娘，这是哪里？”

　　章儿好奇的审察着四周，他将身子缩成一团，埋入商娥怀中，有些怯生。

　　“这是你外婆家，也是娘小时候的家。”商娥的手轻轻拍着章儿的背，缓解他紧张的情绪。

　　“外婆...？”章儿咬着嘴唇，有些陌生的念着。

　　“嗯，待会见了外婆外公舅舅，要学会叫人，娘会慢慢教你的，住在这里的人，是娘跟章儿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商娥抑制住夺框而出的泪水，微笑着解释道。

　　“嗯。”章儿似懂非懂的点了头，他伸长了脖子，朝门内望去，一双黑碌碌的眼睛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