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救人
炭火很快便送了过来，董云香在苏妙付托完后，便飞一般跑进厨房，把灶里燃得正旺的柴火用铁钳扒拉到铁盆中，掉臂烫手，便端着铁盆的边缘跑向塘岸，几个丫鬟随着她准备着火盆。
很快，苏妙的身旁依次摆放着五个旺盛的火盆，周身的温度徐徐升高，苏醒了快要20分钟后，男童终于咳了出来。
一声轻咳让在场的人沸腾起来。
商娥木然的眼睛瞬间被狂喜充斥，她嘴唇哆嗦着瘫坐在地，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双手合十，激动的念起了佛经。
慢慢的，男童终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肥胖脸孔，让他瞳孔微缩，身子下意思哆嗦了一下，瑟缩的垂下了双眼。
得了，这孩子肯定是以前被胖子吓到过，心里有阴影。
苏妙无奈的笑了笑，心中有些落差，想当初，她可是一小我私家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精致女神，到今日，竟变得连小孩都避若蛇蝎的恶霸。
他将男孩递到商娥手中，压低了尖锐声音，略带抚慰的开口道：
“把他带去暖房换套洁净的衣裳，待会喝点姜汤，这几日好好将养，莫受风寒了。”
商娥接过男孩，望向苏妙的眼神十分庞大，有畏惧，有忐忑，有怀疑，最后，都化成谢谢，她紧紧抱着孩子，瘫坐在地朝苏妙磕了一个头。
苏妙说完，便吃力的站了起来。顶着三百多斤的赘肉跪了这么久，双腿都麻木了，董云香眼疾手快，立刻扶住歪倒的她，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盛满了担忧。
“都散了吧。”苏妙挥了挥手，看着满院子围着的丫鬟仆役，开口付托道。
一瞬间，院子内鸦雀无声，众人身型未动，下一刻，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他们受到的攻击太大了。
平日里对他们轻辄打骂，重则杖毙的少爷竟然掉臂安危救下了婢女之子！
外界传言的草包少爷，竟医术高明，可以起死回生。
莫非这孩子真是少爷的种？
有些曾经欺辱过商娥母子的婆子脸色巨变，跪着的身子止不住的哆嗦。
“少爷，秦医生来了。”
远处，朱全带着一名鹤发的老者，背着药箱急急遽走来。
“你们这群没用的蠢货，没看到少爷衣服湿着的，还不快服侍少爷易服。”
朱全见一院子呆呆跪着的奴仆，心中冒火，这群没有眼力介的蠢工具，没有一个让他省心。
“小侯爷，外面严寒，照旧先去暖房易服后再诊治吧。”秦医生在朱全斥骂的空隙，便走到商娥面前，替章儿诊了脉。
他行医五十多年，寻常病症，一眼便可看出，虽然朱管事是让他来给苏小侯爷诊脉，但孰轻孰重，他观面相，便可得知。
苏小侯爷虽然全身湿润，但面色如常，气息稳定，连问诊的须要都没有。
只是这个小娃娃，秦医生眼中一沉，面上浮现了忧色。
权朱紫家，多的是阴私腌臜，这侯府连正经姬妾都没有一个，私底下竟然也有这么多阴狠算计，连三岁的奶孩子都不放过。
秦医生看着章儿，眼中挣扎，人到中年古来稀，能活到他这个岁月，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帝京医术高明的医生奇多，能牢固活到古稀的，没有几个，不是他秦钟智慧，也不是他命长，是他明白四个字：明哲保身。
正巧一阵寒风吹过，苏妙鼻间微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搓了搓手颔首道：
“走吧。”
先前着抢救人，身体没什么感受，这会儿真是冷到彻骨。
苏妙在董云香，朱全的左右搀扶下，朝最近的暖房走去。
秦医生跟在身后，看着紧抱着孩子走得跌跌撞撞的商娥，另有院子内奢华的朱栏玉瓦，亭台水榭，一双矍铄的双眼染上了萧索的愁绪。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秦钟在心中长叹了一句。
暖房内，苏妙已经换好了衣裳，半躺在金丝楠木制成的罗汉床上，经历了长时间的抢救跟紧张，她的身体已经太过劳累，严重透支，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横竖都已经这副尊容，她也不用在乎什么仪态了。
“秦医生，你快给少爷把切脉，少爷脸色有些苍白。”秦医生一脚刚跨入暖房，朱全便急急的敦促着。
秦钟微微颔首，为了让对方放心，他特意慎重的为其诊了脉，然后面色沉稳道：
“小侯爷只是脱力，休息几日，便可痊愈，老夫开些个安神补气的药方，每日煎煮一次，三日可见好转。”
朱全松了口气，拿着秦医生开好的药方，慎重的唤了心腹过来，让他随着去药房抓药。
“秦医生，有劳了。”苏妙半躺着拱了拱手，她现在很是疲倦，睡意也徐徐袭了上来。
运动有助于促进睡眠，这个研究还真是有依据的。
特别是胖子这种恒久缺乏锻炼的。
“不敢当，小侯爷客气了。”
秦钟立刻回礼，有些受宠若惊，想不到这小侯爷竟然如此知礼，他以往去过其他高门大户中诊治，哪怕是伯爵府的少爷，对他也不会这般有礼。
苏妙打了个哈欠，努力掀了下眼皮，看着劈面站着的秦医生面色犹豫，眼中欲言又止，突然灵光一闪，暗道声疏忽。
她勉强打起精神，对着朱全付托道：
“朱全，送秦医生回去，记得好好谢谢秦医生。”
苏妙面含微笑的加重了谢谢两个字，朱全心领神会，立马躬身应诺。
“不，不，小侯爷误会了。”秦医生见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摆手推辞。
“秦医生，莫要客气，这是我家少爷的一点心意。”朱全笑着抓住了秦医生摆动的手，不动声色的将一锭银子塞进他的手中。
面上虽然敬重，心中却有几分不齿。以前经常听闻这秦钟是高风亮节的活神医，背地里竟一ㄇ个欺世盗名的老不死。要不是邓太医在宫里问诊，他才不会去请这个贪财好利的老头。”
“这...这是...哎......”
秦钟将朱全塞来的银子坚决的退了回去，他对着苏妙深鞠一礼，脸上带着豁出去的决然道：
“而已，老夫身为医者，当以病者为先，这些年老夫缄默沉静太多，守已太过，今日，为了这小娃娃，有些不妥讲，不应问的话，老夫也得打破通例，冒昧的问上几句。”
秦钟说完后，侧身朝商娥的偏向走去，他盯着商娥的眼睛，郑重问道：
“夫人，这孩子自出生起，是不是身子虚弱，常夜啼不止，伴有晕厥，抽搐的症状？
商娥心中一惊，抱紧了儿子，猛然跪在地上，道：
“先生神医，请救救我儿！”
“小儿确如神医所言，身子太弱，禁不住半点风寒，夜间常莫名大哭，严重时口吐白沫，晕厥抽搐，看了无数医生，都说是我生产时早产，月子里又未照顾恰当，所以才有此些症状。”
商娥边说边看着昏睡已往的章儿，瘦弱凹陷的小脸苍白得如同纸片一般，略带乌紫的小嘴紧紧抿着，彷佛蒙受了极大的痛苦，她心中又心疼又自责，眼泪倾流而下，难以抑制。
这孩子随着她，实在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