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阿达莉娅从来没有觉到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她曾经经受过身体的濒死，却也比不上现在的万分之一。
就像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不能呼吸，一把刀砍断了她的四肢让她不能转动，一根锥子刺穿了她的大脑让她不能思考。
她在一片白茫茫中看到了哥哥罗德在森林中被那群海盗围攻，无数把弯刀割过他的身体，他们放肆邪笑着割下了他的头颅。
画面一转，她的怙恃相拥站在火海里，几个海盗发出尖锐的怒吼声，拿着武器一下一下穿刺着他们的身体，一起葬送成了灰烬。
另有她的姐姐卡特琳，她赤红着眼睛拖着伤横累累的身体从废墟里爬出来，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阿达莉娅空洞的眼睛徐徐湿润，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着滚。
“姆妈！她！”杜嘉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抓着索菲亚的手摇摆。
索菲亚的眼中划过一丝惊异，她上前一把抱住了陷入幻梦的女孩：“阿达莉娅！醒醒！”
“咳咳咳！”被猛然抱住的阿达莉娅发出被撞击的剧烈咳嗽，她从目眩的画面中挣脱开来，苍白的小脸上还带有滚烫的泪痕。
“你……”索菲亚为自己的没轻没重而感应歉仄，这并不能怪她，她这是第一次在人族世界里感受到如此惊人的觉醒之力，就像是一个搅动着的漩涡，在躁动着想要吞噬。
“咳！”阿达莉娅吐出一口鲜血，猩红色带着闪耀的金丝挂在她失去血色的嘴角，她的眼睛很红，眼尾像淬了血一样，这幅景象泛起在一个年幼的女孩脸上，出乎意料地摄人。
“阿达莉娅！”索菲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粗暴的举动伤害到了女孩本就破碎的身体，她急急地把地上的阿达莉娅抱起来，往外跑去，“你需要去看梅格夫人！”
“不……我的工具！”阿达莉娅小幅度地挣扎起来，眼睛里写满了痛苦。
“杜嘉！帮帮她！”索菲亚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怀里的女孩骨子里的倔强，她叫了一声从刚刚开始就走神的杜嘉。
“啊？好、好的！”杜嘉如梦初醒，她有些庞大的视线落在阿达莉娅苍白的脸上，然后把地上的工具收拢起来抱紧怀里，急遽跟了上去。
阿达莉娅感应一阵颠簸，她躺在索菲亚的怀里，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她侧头看向这座破败的城镇，心像破了口的风箱一样，不停运作着，却又透着风的严寒。
“真神啊，照旧没有人来认领吗？”
“没有，身体……酿成了那个样子，他的家人或许都难以认出他来……”
“那群丧心病狂的恶魔啊，一个小孩做错了什么，他们要那样对他。”
“如果是在没有人开，我们就把他安葬了吧……欸？怎么有一朵野蔷薇……”
零星的话被风带进了阿达莉娅的耳朵，她倏然竖起头，眼睛锁定了镇门口两个相助会的成员，他们背对着阿达莉娅，话语里带着无尽的惋惜。
“索、索菲亚姐姐……”阿达莉娅哆嗦地抬起左手，指着那边，“我想……看看，看看那个……”
“嗯？”索菲亚的脚步顿住，她低头看了一眼突然忙乱起来的女孩，顺着她的指尖看已往，是两个他们工会的成员，正在清理无人认领的尸首。
他们会替每一个尸首清理面孔，然后让他们宁静地葬入海底，他们的信仰认为，人们干洁净净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要干洁净净地离开。
尽管疑惑，索菲亚照旧带着阿达莉娅走了已往，待看清眼前的那具尸体，就算是这几天在塔林及周边事情了很久的索菲亚，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心疼。
这是一个男孩的尸首，索菲亚记得，那天他们刚到塔林的时候，四处都是烧焦的漆黑和喷溅的鲜血，乌鸦和秃鹫盘旋在这座小镇的上空，门口惨烈的一幕印进了每一个相助会成员的眼睛——男孩被吊在镇子的门上，他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穿着一身鲜血染尽的衣服，他的十根手指都被砍断，双脚也被木棍穿透，灰败的脸上是空空如也的眼眶和两道干枯的血痕。
听那些藏在镇子里的辛存者说，他是被那些人从山里抓回来的，他们说他侮辱了伟大的海神，所以处罚他挖掉他的眼睛，让他吊在门口被秃鹫吃掉灵魂。
相助会的人把他救下来的时候，男孩已经过世几天了，他们替他取出脚中的木棍、包扎好双手，让他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怖，可是没有人领走他，所有人都声称没有见过这个男孩。
“阿达莉娅？你怎么了！”陷入回忆的索菲亚终于发现怀中的女孩的差池劲，她满身都在哆嗦。
索菲亚张皇地用手扶起阿达莉娅的脸蛋，发现她的眼中闪烁着麻木的恐惧。
“我……”阿达莉娅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想起来了，她怎么能忘记，她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躺在森林里的时候，有一个男孩突然泛起在了她的视线里，他像往常一样朝她笑着，对她说睡一觉吧。
阿达莉娅不敢想象，如果约恩在那场庄园事故中没有死，而是隐姓埋名住在森林里，等过段日子，他甚至可以灼烁正大地泛起在卡兰的任何一个地方，因为没有人记得曾经的他，奴隶约恩已经死了。
他只要躲在那个暗无天日的井里，而不是泛起在她面前，把她藏在井底，酿成一个可怜的替死鬼。
“你认识他吗？”察觉到了什么的索菲亚轻柔地问道。
这个问题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周围几个相助会的人都转头看向了过来。
“认识。”阿达莉娅哑着嗓子，豆大的眼泪在阳光下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晶莹剔透，“他救了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
秘境中的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个神秘空间千百年来的宁静。
“为什么，为什么？这就是所谓的万无一失的结果吗？废物！都是废物！”
一个沙哑的男声，在寂静的黑暗空间里暴怒地咆哮着，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手边那个精美的瓷瓶已经化为了地上的一堆碎渣。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巨大的罗盘，栩栩如生的山林、城池、海洋另有沙漠在其上星罗棋布，那片拟真的夜空中，一颗赤红的星发出了醒目的辉煌，在暗夜中逐渐凝实
与它遥相辉映的，另有三颗差异颜色的星——一颗黯淡无光的黑星、一颗生人勿近的紫星，另有一颗璀璨醒目的金星。
男人双目赤红地盯着这四颗在半空中跳动的星，回忆起曾经最负盛名的大先知，对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你一生无子，你会成为精彩的统权者，你将为叛逆者所杀。”
那时候他年少气盛，并不相信那个随口一说的老头，直到他随着年岁的增长，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灵验——他的女人们生不出孩子，唯一生出来的那个男孩是女人为了利用他，和其他男人怀上的野种。
他知道一切，因为他是个多疑自负的人，就算他讥笑所谓的预言毫无凭据，但他也会不放心他孩子的血统，虽然最后他留下了那个男孩，处决了那个女人，因为他要让让所有人相信，预言是假的。
厥后他真的逐步走上了那小我私家人渴望的位置，充斥着他内心的，是逐渐翻涌的野望和对预言的恼怒。
他派人搜寻那个所谓大先知的下落，在一个陌生的部落找到了他的踪迹，垂老迈矣的大先知长叹了一声，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说神要收走祂仆人的灵魂了。
大先知说，将有四个灭世的罪子降生于这个世界上，他们将颠覆大陆的花样，撕毁一切统治，之所以称之为“罪子”，是因为神干预干与了他们的生死，扰乱了圣灵的秩序，他们是有罪之人。
男人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尽管许多人赞美他的好事，他愿意把指甲缝里的小恩小惠送给那群愚昧的平米，但不代表他愿意有人威胁他的统治，所以他杀了当地所有的人，在大先知面前，欺压他说出罪子的名字。
“北方，冰雪之下，她为万兽所痛爱，她所言皆是未来，安娜塔西雅，德鲁伊的眷主，以预言者之名。”
临终，痛苦的大先知说出了一个名字。
就是在这一天，他在占星罗盘上第一次看到了那颗漆黑的星星，它像是从甜睡中徐徐苏醒那样，悬挂在天幕中。
他认为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的计划迫在眉睫，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变故泛起在其中。
可是一切似乎就从抓捕安娜塔西雅的那一天开始崩坏。
抓捕失败了，那颗代表着安娜塔西雅的星亮了起来，随后，在卡兰与坦桑的交恶之中，罗盘突然亮起了一颗金色的星，然而他还没有反映过来，最后一颗赤红的星也在今天徐徐归位。
他的计划开启了，一切凭据着约定的那样稳步展开，但同时，四颗预言中的星像传说中的剑那样悬挂在他的头顶之上，成为了他的心腹大患。
他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哪一环泛起了差错，但无疑是他那群废物手下导致了接二连三的变故。
“没有人能阻止我，你们算什么，命运？我从来不相信命运，你们所有人，都将死在我手上。”
男人扭曲的脸上带着残忍的杀意，他贪婪地抚摸着罗盘上每一寸土地每一处海洋，就算他身穿世间最华美的长袍、一呼万应也绝不满足。
“我的，一切都将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