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首先遭殃的是外围的渔村，一片火海中，塔林的隘口被无情地撬开。
此时没有人在意划定，也没有人能站出来主持全，整个塔林陷入无尽的恐慌，人人自危。
阿达莉娅没来得及易服服，她穿着半新的女仆装，从庄园敞开的大门飞驰回家。
她跑得很快，冰凉的风灌进她的肺部，带起一阵抽痛。
“爸爸！妈妈！”
阿达莉娅回到镇子的时候一切都乱套了，人们慌不择路地收拾着值钱的工具，平时熟悉的每一个镇民都恐慌地向镇外跑去。
人群中矮小的阿达莉娅没措施挤回自己的家，她站在喷泉池的边缘上不停地大叫。
“罗德哥哥！卡特琳姐姐！”
阿达莉娅急得快要落泪了，惊慌和无错包裹着她，她找不到她的家人，眼前只有一片争先恐后向镇门涌动的人头海洋。
突然，一个声音穿透嘈杂钻进了她的耳朵。
“莉——娅——去——山——里——”
只有家人和约恩会叫她莉娅。
阿达莉娅忍不住瞪大眼睛朝着声音的偏向望去，她努力踮起脚尖，看到一边背着卡特琳，一边吵她高声召唤的罗德，身边另有焦急的约克夏匹俦。
鼓舞的心脏跳回胸口，阿达莉娅来不及为看见所有家人喜极而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就惊扰了杂乱的人群。
就像一滴水落入了沸腾的油锅，阿达莉娅听见远处传来噩梦一般的声音，她的心凝结成了冰霜，风中带来了不详的腥气，不是平常的海腥气，而是鲜血的味道。
他们要来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阿达莉娅当机立断，她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所谓的山里指的其实是塔林疏弃的老地窖。
以前那个塔林领主喜爱把收来的税绢藏在山里，他在那里挖了一个巨大的地窖，用来储存他的金银财宝。
正门太过拥挤，就算阿达莉娅拥有纤瘦的身板也难以从人缝中挤出去，她往镇边跑去，找到了每次溜出去用的狗洞。
当阿达莉娅脏兮兮地跑出小镇的时候，火光已经蔓延到了镇中央，她爬上山坡时忍不住转头望去，无数挥舞着长刀的坦桑人从火焰打开的破口冲进来，空气中散发着烧焦的气味。
说不畏惧那是不行能的，阿达莉娅不由地想起最近种种欠好的听说，为她悲痛地预测对了国家大事而感应瓦解。
特别是最近几天她还在想，如果战争发作了会怎么样，她想过许多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塔林会成为导火索。
就在阿达莉娅气喘吁吁地翻事后山时，塔林通往摩兰的大路上泛起了一队穿着坦桑军服的人，她被吓得心脏差点跳了出来，下意识趴进茂盛的草丛里。
“饶命，大人！饶命！”随着肉体摔倒在地的撞击声，阿达莉娅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镇上有名的赖皮货，听说他年轻时利用女孩和他私奔，结果被女孩的父亲打断了腿，简夫人一直都拿他给阿达莉娅当负面教材。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一个陌生的嗓音粗声粗气地问道。
“见、见过！”男人就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样，跪地痛哭流涕，“我看见她往山上去了！您放过我吧大人！我帮您找到她，我将功赎罪！”
山上。阿达莉娅的手脚徐徐冰凉，离她不外数米处的山坡下，带来这次灾难的入侵者，人高马大的一伙人像小鸡一样揪住了男人的领子，被吓破了胆的男人慌不择路地指着上山的偏向。
“老大，我们真要浪费时间去杀这个女人啊？”一个喽啰不满地说。
“空话，他们就这一个要求。”先前的粗犷男人瞪了手下一眼，他手里提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弯刀，刀刃上还溅着未干的血迹。
“可是，那个女人不是早就死了吗……”喽啰瑟缩了一下，忍不住嘟囔，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他现在应该在塔林女人的肚皮上，不知道能有多快活。
“废物，雇主说那个女人跑了！”男人大发雷霆，他的口音带有一种南方的意味，像未打磨的原石摩挲着砂纸。
“我亲眼看到劳伯射中了她……”喽啰不敢再顶嘴，声音徐徐小到几不行闻。
阿达莉娅屏息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石子和沙砾挤压着她的脸蛋，她感应抓着石头的手变得丝滑了起来——不只是手，她的背也湿透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那群强盗声势浩荡地钻进森林里，阿达莉娅才像兔子一样翻身跳了起来。
她要快点，再快点，她要在恶魔之前跑到地窖，如果她来不及，那他们一定会发现在哪里等着她的家人们。
阿达莉娅抱着头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她来不及清理乱成一团的头发和沾满草屑的衣物，咬着牙驱使这自己弱小的身体，从小路往上奔跑。
这是阿达莉娅第一次在这座森林里感应无法克制的酷寒，湿润的空气就像毒蛇一样舔舐着她的肌肤，就算黄昏的残阳撒下暖橙色的阳光，也驱散不走她心中的恐慌。
幸运的是他们并不熟悉这座山脉，那个指路的男人也不太熟悉，但阿达莉娅纷歧样，她是城堡的女仆，而这里是领主世代私有的领地。
岔路口，阿达莉娅拿起一块石头把老旧的指路标砸碎了扔进河里，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做出破坏的双手一直不停地颤栗，眼睛却亮得如同水洗。
疲惫的阿达莉娅不敢停下，她趴进不远处的树洞里，让棕褐色的树枞挂满了她全身。
险些是前后脚，那群凶神恶煞的坦桑人推搡着男人来到了岔路口，阿达莉娅躲在暗处，汗珠落进她的眼角，带来轻微的疼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让她感应有些奇怪的头目，他是一个极其强壮的男人，皮肤像沙漠里铁木的树皮，眼睛像兽类一样泛着莹莹的绿光，身上坦桑风味的军装都快让他撑破了，手腕和鼻子上打着黄橙橙的铜环。
幽灵铜环？
这……不是坦桑人。
阿达莉娅的心开始怦怦跳动，难怪她从男人身上感应了惊人的违和，因为只有海上的强盗，才会有这样的肤色、天南海北的口音和代表身份的铜环！
阿达莉娅做女巫的时候经历过海上的副本，幽灵铜环更是其中数一数二的装备，只有被称为幽灵海之子的海盗霸主，才有资格带上被祝福过的铜环，越多的铜环代表着海母对他们越浓的眷顾。
一群海盗，冒用帝国的名号，去另一个帝国烧杀掠夺，无形之中就像有一张大网，包裹得阿达莉娅险些喘不外气来。
路标被破坏得很彻底，只留下半截木棒插在地上，指路的男人跪在路中央，大汗淋漓地再次吓哭了起来。
“废物工具。”海盗头目酷寒得看向他，从胸襟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不耐烦地按在男人的脸上，“你给我好悦目清楚！这个女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这时，一个精瘦模样的男人趴在海盗头目耳边嘀咕了什么，头目惊奇地挑了挑眉。
“老大，路标边上的土有些松，木头上的裂痕也是新的。”精瘦男人乘隙邀功道。
“原来有只老鼠，”海盗头目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他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猛地劈刀，“敢戏弄伟大的霸主库洛，把他找出来！我要让他支付价钱！”
痛苦的男人来不及惨叫，一颗完整的头颅就飞了出去，鲜血甚至喷溅到了树叶上。
阿达莉娅的脑袋一片空白，海盗头目杀人的瞬间毫无征兆，她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了一具血淋淋的死尸。
那句话更是让她心神俱裂——
她被发现了！
阿达莉娅并不觉得自己藏得十分隐蔽，或许趁着树影和阵势可以遮挡，但只要靠近，她就会被无情地杀死。
不能坐以待毙，阿达莉娅从树洞中钻了出来，疯狂朝着山下跑去。
“她在哪儿！”她身后有人发出了兴奋的大叫。
她逃不掉的，阿达莉娅此时出奇地冷静，她知道凭借她这副瘦弱的身体，早晚会落入到那群人高马大的海盗手里。
很奇怪，就像知道她快要死了一样，她的脑子里开始冒出一些千奇百怪的想法，有她藏在柜子里的零花钱、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盘子里几朵枯萎了的野蔷薇，甚至另有远方她想要的成衣机和种子。
阿达莉娅就这样一脚踩空，从高高的斜坡上滚了下去。
和先前她主动滚纷歧样，那时候她为了能争取时间，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个突如其来的斜坡，让她满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凉风灌进她身上各色的伤口，她就像个玩偶，被人一节节拆开了枢纽。
“她滚下去了！”
“从那边绕下去追！”
撞上树干的阿达莉娅被迫停了下来，鼓噪的耳膜边传来上方的召唤，她忍不住吐出红色的血沫，眼前突兀地泛起了一道重影。
“你……”
阿达莉娅努力聚焦眼睛，她为什么似乎看见了一个已死之人，是因为她也要死了吗？
“嘘。”重影发出温柔的笑声，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露出如愿以偿的微笑，“会有人来接你的，睡一觉吧”
朦胧的重影之下，模糊的身影逐渐扭曲，他的头上似乎长出了淡金色的长发。
阿达莉娅再也坚持不住昏了已往，临睡前她似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沙哑地唤着她——
“莱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