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罗德坚持要下床。

　　阿达莉娅拗不外他，带着他去看了还在昏厥的卡特琳。

　　卡特琳的身体多数是阿达莉娅在照顾，她尽量保持着房间的通风，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检查伤口的熏染水平，如果泛起了化脓就用消过毒的针挑开血泡，然后用洁净的棉布把里面的脓液吸出来。

　　不外那个耀眼的袖箭还留着卡特琳的腹部，罗德凝重地检查了一番卡特琳的伤口，他告诉阿达莉娅他要帮卡特琳拔掉袖箭。

　　阿达莉娅知道袖箭留在体内倒霉于卡特琳恢复，所以当罗德再三保证了他有此类的经验以及恢复了足够的力气，阿达莉娅才愿意帮他准备工具。

　　提心吊胆的阿达莉娅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随着“叮”的一声脆响，血迹斑斑的铁箭被罗德扔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水盆里，升腾起血红色的水雾。

　　然后罗德用针缝住了卡特琳外翻的伤口。

　　卡特琳的状况就这样稳定了下来，直到一家人结束了丰盛的晚餐，罗德才慢慢讲述了事情的由来。

　　“半年前，我们在博威玛卡遇到了一个女人，她声称是温切尔一个各人族的继续人，她的叔叔妄图谋求她父亲的遗产，所以把她卖到了黑市。”一家人围在火炉前，罗德披着厚厚的毯子，阴沉地讲述那场阴差阳错的罪恶开端。

　　“那时候，我们刚护送了一批商会到达了坦桑领土的杂乱之都——博威玛卡，商人们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妄图钻进这里，因为博威玛卡拥有一座庞大的地下城，生产着世界上最好的宝石，所以那儿也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黑市。”罗德说到这里五指紧握，为他们轻信一条美人蛇而感应恼怒，“她说动了我们的团长，用她手里一大批品质顶尖的红宝石，于是很快，在结束了上一个商会的委托之后，我们允许了护送她回到温切尔。卡特琳，是她临时雇佣的贴身护卫。”

　　阿达莉娅听到这里心里徒然一紧，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卡特琳受了重伤，或许就是拜那个神秘的女人所赐。

　　“女人自称汉娜，她有一个护卫乔纳森，还带着一个痴傻的小女孩，那个小孩有一只黑猫。”罗德说完缄默沉静了半晌，现在追念起来，这一切都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可疑，可其时所有人都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任务起初很平淡，汉娜就像所有贵族小姐一样高屋建瓴，乔纳森也很冷淡，只有那个小女孩偶尔走出马车，但她从来只会和她的……猫说话。”罗德想，那是一只猫吗？一开始所有人都那么认为，也是这错误的认知让他们支付了价钱，“直到我们抵达切尔佩斯的那个晚上，一伙坦桑人袭击了驿站，原来，这个女人基础不是什么各人族的继续人，而是她从坦桑，偷走了一个重要的工具。”

　　“佣兵团伤亡惨重，那个女人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伙蒙面人，她想让我们所有人陪葬，直到……那只猫……那只躲在女孩怀里天天昏昏欲睡的猫，或许那基础不是什么猫，而是一只变异的狮虎兽，它的四足冒着紫玄色的烈焰，一颗巨大的玄色火球在它口中爆炸了，火浪吞噬了一切。”

　　“卡特琳离他们很近，”罗德一拳砸在墙壁上，眼里燃起恨意，“我把她从废墟里挖了出来，趁乱从摩兰的小路，逃回了塔林。”

　　罗德讲述完这段凶险的逃亡之旅时，老约克夏和简夫人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还没有收回来，他们一辈子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或许连塔林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而阿达莉娅是在庆幸，她想起自己昨晚的节外生枝，清理掉了指向她家偏向的血迹，如果不是碍于局面，甚至想惊喜地亲吻地板。

　　“躲在家里吧，哥哥，就当你和卡特琳姐姐基础没有回来，我们不用告诉小镇的任何人，你们可以躲在房间或者地窖里，等风头已往，再装作回家的样子。”阿达莉娅认真地说道。

　　“莉娅……”罗德对自己的妹妹反映如此迅速感应惊讶，同时巨大的愧疚感席卷了他的心脏——他不仅没有带钱回来，还给他的家带来了灾难。

　　“别担忧哥哥，家里的铺子挣了许多钱，我还可以去城堡打工，现在只需要你和卡特琳姐姐好好养伤，不外塔林没有医生，也幸好没有医生，那些离谱的家伙只会让人把你的头砍掉。”阿达莉娅就像是听见了罗德的心声一样，末尾还来了一个冷笑话活跃气氛。

　　不外她说简直是事实，除了有钱的贵族会去大教堂请一些会魔法的牧师，民间的医生一般推行着“根治”，即哪里生了病灶就把哪里砍断。

　　掉臂她没有料到的是，罗德反而越发愧疚了，他在外见过许多像阿达莉娅一样年纪的女孩，不是在挑选着精致美丽的衣裳，就是在为嫁给哪位绅士而发愁，而他的妹妹，却要为一家人的生计而出去打工。

　　“哥哥，你想什么呢！”阿达莉娅一眼就看穿了罗德的想法，“我们家没有以前那样拮据，我在城堡打工，领主大人也认识我，在塔林，这已经是一种难得的体面了！”

　　罗德虚弱地看着自己有些跳脚的妹妹，有些可笑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但照旧拿出了自己险些所有的积贮：“虽然不多，但是可以给莉娅做一条漂亮的裙子。”

　　一个装着十二个银币的袋子，罗德遗憾地想，早知道他就把所有的钱都带在身上了。

　　“你们能回来我们就已经很兴奋了。”老约克夏觉得自己天生嘴笨，从来说不出什么好话，所以他只拍了拍罗德的肩已示慰藉。

　　而简夫人也是不停地叹气，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为他所描述的惊心动魄的战斗而垂泪，心里的惴惴不安让她忍不住去看看卡特琳的强势，畏惧她现在看到的在世的女儿只是一场梦。

　　这边阿达莉娅一家好不容易安置了下来，千里外的一处密林里，逃亡还在继续。

　　一个高峻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卡兰风情的衣物，他肩上扛着一个黑布裹起的小女孩，深褐色的皮肤招显着他与众差异的种族。

　　四周，七八个他的同族在森林里飞速穿梭，他们拥有猎豹一样矫健的身姿，无畏地形的庞大。

　　在他们身后，密林的树叶沙沙作响，演奏着危险的篇章，箭矢破空的哀鸣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响亮。

　　不时有同胞被漆黑的箭矢穿透血肉，男人回过头，他粗壮的手臂把女孩护在怀里，鹰一样的绿色瞳孔中闪烁着刻骨的恨意。

　　不外多时，体力告罄的男人在躲避中被人抓住了漏洞，尖锐的铁箭穿透了他的右腿，他闷哼一声，双手下意识护住了女孩的头部，在惯性地攻击下翻腾在地。

　　此时他像个困兽一般，身体撞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阴影里不停有游侠妆扮的人把他们团团围住，他们手里拿着闪着冷光的匕首，上面沾满了他的同族的鲜血。

　　死了，都死了，普罗克的眼里充满了血色，他辜负了萨满大人和黑暗之神的嘱托。

　　“潘潘！”突然一声稚嫩的惊呼从他怀里传来，黑黑暗一层柔软的皮毛掠过他的手臂。

　　“使者大人……”普罗克感应难以抗拒的疲惫从他受伤的小腿正在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眼球暴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看着从他怀里跳出来的幼猫。

　　“喵～”名字是潘潘的小猫人性化地应和了一声，它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疲惫，玄色的毛皮也不如已往油光水亮。

　　“潘潘！不要！”一个银灰色小脑袋从普罗特克的怀里钻了出来，懵懂的紫色大眼睛流露出空洞与焦急，一双泥糊糊的小手挥舞着，却被潘潘躲开了。

　　“潘潘！别走！”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女孩水洗一般的琉璃瞳孔中滴落，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可是重复来重复去只会说这几个字。

　　“喵~”潘潘用倒刺的舌头舔了舔女孩挣扎的指尖，圆溜溜的猫瞳最后看了一眼普罗克，然后绝不留恋地转头。

　　它的劈面，黑衣游侠们如临大敌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普罗克与那双美丽的黄金一般的瞳孔对视时，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刻印镶在了他的灵魂之上，他感应带有虚弱药水的淤血从他的伤口处流出，有什么控制住了他的神经，让他抱住女孩风一般向北方逃去。

　　“不！潘潘！”女孩尖锐的叫声散在了风里。

　　追兵骚动的一刹那，一声怒吼从潘潘口中迸发，它的身形开始暴涨，梅花垫中探出了漆黑的指甲，紫玄色的火焰在它的脚下燃烧，草地片刻化为了焦土。

　　潘潘的口中卷起了玄色的风暴，一个炙热的火球翻涌着迅速膨胀起来。

　　巨大的爆炸声在山脉深处的密林中响起，玄色的火焰没有耀眼的光线，却有着致命的温度。

　　一切归于寂静之时，只有潘潘趴在巨大的土坑之间，它的瞳变得黯淡无光，四肢上的火焰也在逐渐熄灭，一缕微弱的魂火漂浮在它额上。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潘潘终于可以痛骂那个赋予它生命与责任的神明。

　　“喵……”潘潘有气无力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