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师徒

　　春怡楼后院，有一处掩映在茂林修竹后，清流映带围绕的风雅阁楼。

　　这里是历任花魁的香闺精舍，但自从几天前，蔷薇仙子被伽罗将领羞辱自缢而亡后，这里已被尘封。

　　此时已入夜，外院的热闹喧哗阵阵，在幽静的暗室中尤为清晰，屋中蔷薇香风依旧缭绕不散。

　　里间卧室中发出一阵一阵有气无力的告饶声。

　　坐在客厅主位上的黑袍人置若罔闻，只是听着跪伏在身前人轻声慢语的禀述。

　　“师父，此事是徒儿鲁莽了，徒儿愿将功折罪，定为师父追回天脊玉。”

　　“鸠罗幽因私废公，功亏一篑，险些坏了族长大计，你却更胜一筹，为一己私欲将天脊玉弃捐归不沉手里，跑去搅和银煞行事，与他厮闹一气，不仅没有控制飞鹰堡，还打草惊蛇令他们增强了防范！呵呵…这一声师父，本尊怕是受不起了…”

　　芜桓脸色苍白，将额头触地，更显惊骇卑微：“师父，徒儿错了，只求师父再给徒儿一次时机！”

　　他深谙黑蟾性格，越卑微越是怕死，对方越是不屑动杀机。

　　“你的罪过，事后自有族长决断，你该知道，鸠灵族，没有将功折罪这一说法，若想活命，唯一的筹码即是将那女孩抓回，亲自献给族长，或可免你一死！”

　　芜桓心头微松，在此伏地磕头：“多谢师父指点！只是，这女孩究竟是谁？”

　　抓了那么多女孩子，经由鸠罗幽一一辨认，无一人是吗？

　　“也罢，师徒一场，你本不外一平庸的肉体凡胎，若要寻找却是棘手，本尊助你一臂之力。”他右手指尖一簇白色磷光，轻轻一弹，就似白色映蝶般飞入了芜桓眉心。

　　瞬间，芜桓只觉萦绕在鼻端的香粉气淡去徐徐闻不见，不仅如此，嗅觉似乎一片空白，一点气味都闻不到似得。

　　“不用奇怪，从现在开始，若是你遇到一个身怀异香之人，即是她了！岂论对方是何形貌，抓回来即是！”

　　“是！徒儿这就去！”

　　芜桓起身正要离开，忽闻身后黑蟾幽幽道：“芜桓，你是不是另有一事未向师父禀告？”

　　芜桓身子一僵，顿住脚步：“师父……”

　　空气似乎凝滞了，周身如置冰寒世界，那丝丝缕缕游丝般的玄色触须顺着地板蔓延至他小腿慢慢往上，勒住了他的心脉。

　　“你很智慧，但是这种智慧用错了地方，就是蠢，你知道这件事瞒不住我，你以为存着侥幸拖上一拖，就能让你家族免于一祸？”

　　“是徒儿失策，押送前往谒城的镖车竟然被人劫持，下属说是火逻教杀人灭口，徒儿不信，还在视察中，只是…”

　　还未说完，一道劲风狠狠甩下，他只觉胸口剧震，撕裂般的痛，“师父…”

　　黑蟾淡淡一笑，拂了拂衣袖，“是谁拦截不重要，而是尽快让此事乐成容不得拖延，若你获得通报立刻见告与我，本不用那般大费周章另谋战略，可是你却有意拖延本尊大事，呵…你怕蛊虫蔓延王都，曾家金氏有协管桐吾园之责，因为她是你生母。你的信，已被翟信截下，为此，他还袒露了行踪，被东来阁的人拿下丢了命。”

　　芜桓的筹谋被黑蟾戳穿，他无话可说，深深闭眼，静静等着他下文。

　　“韦陀山矿山中一事，本尊还未向族长禀告，你又自寻死路，若不是另有一个凉彦，本是以你之躯为肉傀送往谒城了事！”

　　“多谢师父。”芜桓捂着伤重的胸口，心有余悸再次叩拜。

　　“唯一一次时机。”黑蟾拂衣一闪，蔓延至芜桓满身的触须瞬间收回袖中，转身不再看他。

　　被缚神索已经折腾的毫无灵气的汪连在里屋听了一耳朵，发现孑洛城所发生的事皆被黑蟾掌控着，不禁悚然，不外他也非轻易，早已经摸清了这缚神索的秘诀，只等黑蟾离开春怡楼，他就可解开束缚，逃出这里。

　　他追念起那蔷薇花般绝美的花魁，被黑蟾吸干了精气，化作一具干尸的样子，看来黑蟾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

　　游雪失踪了，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在颛云泽的窗棂边放着那日他递给游雪擦手上黑渍的绢帕，里面附了一条写着炭笔字的白绢条。

　　‘王都危矣，对方不会罢手，请君速归。’

　　青阳与阿随立在他身后，只觉王爷平静地可怕，满身散发着酷寒的寒意，见他拿着白绢条看了许久之后，才拢于袖中。飞身化为一道疾影掠出了城，向莱沅村去。

　　没多久后又回到了东来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直到第二天黄昏，他才付托已经守在门外焦心挠肺的青阳去将玉明轩和元浮溪等人请来议事。

　　见到元梓月时，眯眼审察了她半晌，直到元梓月被他犀利冷漠地眼神刺激地满身发汗，才见他黯然收回视线。

　　颛云泽一行人消无声息地从东来阁地下密道撤离了，连夜从夹谷关走山道赶赴王都谒城。

　　在同一日，黑甲卫也找到了半路疯疯癫癫地凉彦，在那两个衙役前龇牙瞪眼耍邪疯的人，却在黑甲卫跟前如失了神的木偶，只是重复说着：“瑞王造反了，瑞王造反了，瑞王要杀人灭口了！孑洛城末日到了……”

　　曾骁听清楚他所言，大惊，立即命人将他拿下，捆缚于马鞍之上，付托人前往城门外通知那些还在与伽罗雄师坚持的朝廷来人，自己带着为数不多的黑甲卫一马当先日夜兼程，折返回王都禀告大事！

　　这些事情，在孑洛城中的人自然不知道，黎民们关门闭户鲜少出门，但街道上伽罗军已经不似往日般嚣张狂妄杀人如麻，反而开始清扫街道上的尸首和血渍，而且整军结队，沿街暗巷，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城墙上守卫越发严密，郡守府中灯火彻夜未歇，阿布为斯尧画出的城中结构结构和街巷要道口岸暗道，皆十分细致，比之前归不沉留下的图纸更有用，虽然斯尧也没有偏听偏信，拿去让下将一一核查，均无遗漏，甚至还抓回了不少隐在暗处的火逻教徒。

　　斯尧本人对这些教派众人并无好颜色，甚至因为那血蛹之故，更觉耀眼，将那些人压入地牢狠狠鞭笞审问，却毫无结果。

　　阿布看着斯尧看待火逻教徒的手段，心道果真没有选错人，伽罗国内政，也不是一块铁板，与火逻教亦或是鸠灵族，不是同气连枝，甚至是嫌隙甚大！只是看着这些宁死不屈的火逻教徒，心中也焦灼，几天已往了，为何迟迟未见抓获黑衣武士？莫非都已经撤离？

　　那么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也该开始了？现在应该先发制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