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甘为药引

　　第二天清晨，阴沉沉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宽阔的街道上行人还不多，只有一些零星的早餐铺子打开了店门，开始为清早的营生做准备。

　　突然从东门传来巨大的声响，那是关闭已久的青铜大门洞开的声音，随之而来，纷沓而来震耳欲聋的锣鼓从塔楼上方敲响，从外飞驰进数十匹快骑如箭般疾奔向郡守府的偏向而去。

　　一时间闹得所过之处人心惶遽。

　　人心是忘记的，但噩梦般的影象总是在某个触点骤然苏醒，令人惊骇不安。

　　一些早早铺张开摊子的早点铺子慌急慌忙地收拾起所有家当，连忙紧闭店肆，留下一条细缝视察外边消息。

　　郡守府中，归不沉大发雷霆，桌椅茶盏已碎了一地，这似乎还不能平息他的怒气，拿起桌边的名贵砚台，甩手向前来禀告的副将砸去。

　　那副将不敢躲，硬生生受了袭击，马上眼冒晶星脑门剧痛，很快地温热的血糊了半边视线，他摇摇晃晃地说：“将军息怒，末将已经继续下令派人去寻人，相信人跑不了多远。”

　　归不沉拂衣冷声问一边吓得跪倒在地沦为郡守府看家管事的原师爷，“昨天来的那个女娃找过来没？”

　　师爷瑟瑟发抖地颤音：“禀…禀将军，那个女人昨夜一夜未归，听店小二说，那女人跟他提过要去郊外山上采几味药，城里药铺找不到。”

　　归不沉眯眼瞧着外面天色，长眉一跳，冷哼：“采药一夜未归？”他的视线落在劈面副将一脸血的狼狈样，嫌恶挥手，“一群脓包，连一个书生都抓不住！若今日带不回他，你们通通军法处置！还不滚出去！”

　　“是！”

　　他继而又看向师爷，说：“本将军从不养废物，别让你的屎尿污了我的地，我午时之前要见到她，你可明白！？”

　　师爷努力憋住气，涨得满脸通红，一边跪着往门外退，一边连连颔首：“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带到！”心中却十分鄙夷，为了一个男宠竟然这般大动干戈。

　　归不沉想了想，突然说：“我看西园里有轿子，抬已往放在客栈门口等着她！”

　　师爷一愣，不知道这个煞神这是玩哪一出？但他哪敢推断太多，只得应声，“属下领命！”最后连滚带爬跑出了书房。

　　推开窗户，屋外满目翠绿在雨水的沁润下，更显青翠。

　　游雪深深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尔后徐徐吐出，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由地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你这小我私家真有意思，阴雨绵绵的天气也能笑的这么辉煌光耀！”一张美艳的脸凑近游雪，若有所思地瞧她。

　　游雪往后一仰，退开几步，“才滴了药汁的眼瞳照旧别见光为好，建议你躺床上闭目养神片刻吧。”

　　阿月摇头晃脑毫无仪态地窜回床上，拥着被子侧脸继续瞧游雪：“你真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能改变眼瞳的颜色，”她眨了几下眼睛，“而且这药汁入眼后特别舒服，你是怎么做到的？”

　　游雪也没理她，取下一边的红色外袍，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幽昙花绣纹：“知道吗？你与鸠罗幽最大的区别在于，你只形似，她的眼睛里永远没有情感，只有狠决和掠夺，因为她从来不需要用妖娆的外貌去蛊惑别人。”

　　阿月闻言，有些惊讶和佩服：“你竟然这么了解她？”

　　游雪摇头，“不是我了解她，而是你与她的差距太明显，时日一长，你定会被人察觉眉目。”

　　阿月脸色徐徐凝重，陷入深思。

　　游雪将外袍挂在衣架上，看了她一眼道：“我的任务完成了，等那支线香燃尽，你就可以出门见你家主人了。”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不意外的，便看见颛云泽正站在院中一棵桃树下，今日他一身玄色劲装，发冠高束，满身散发着冷肃之气，棱角坚贞的侧颜薄唇紧抿，神情专注，似在想什么事情。

　　听见开门声，他转身看来，俊美的脸上凌厉之气淡去，化作一个柔和温煦的微笑，“顺利吗？”

　　“你何时过来的？”游雪徐徐走近他，看见他一身水汽，应是在纷扬的牛毛细雨中伫立许久，“怎么不打一把伞？”

　　颛云泽浅笑低头看她关切的眼神，眼中笑意抑不住，微勾唇角轻咳一声，“付托厨房为你准备了马蹄糕，一起用早膳吧。”

　　游雪秀眉一扬，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爱吃？”

　　“在飞鹰堡的时候，看着马蹄糕流口水的不止是傲徳……”颛云泽打趣。

　　游雪老脸一红，心道其时颛云泽可是正在和蔺子健玩心理战，居然还能留意到她的微心情，这人真可怕。

　　可心中照旧很暖心，不禁展露一个大大的笑脸给他，“欸，你真是个暖男！”她拉住颛云泽的衣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腕，不由地一愣。

　　颛云泽也看着攥着自己衣袖的白皙指节有些晃神，就听游雪语气十分不快地问：“颛云泽，你中毒了？”

　　游雪松手，转而拉住他手腕撩开衣袖，只见他从腕间直蔓延而上青紫的脉络，与她对呼延克封脉后的症状有些类似，不，这不是中毒！

　　颛云泽默然任由她在那里诊脉，就见她蓦地瞪大那双清澈如水般琥珀色眼睛，不敢置信道：“我的天，怎么回事，莫非琼姨说要给你王兄换血是真的？”

　　颛云泽颔首。

　　“你……”游雪不知该说什么，她看了一下四周，意识到自己失态，怕隔墙有耳，拉着颛云泽往外走。

　　颛云泽微微浅笑顺势握住她的手，任由被她拉至一处四处开阔的荷塘边，“这方药极猛极烈，你可知结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药引子！知道什么是药引么？”

　　“我说过，只要能治好王兄，我愿意支付任何价钱。”

　　看着颛云泽严肃认真的神情，游雪很想说，未必能乐成，这样做太冒险，她真的不知道琼姨在想什么，明明另有此外措施的！

　　颛云泽看着她紧皱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说：“我很好，虽然喝下去的时候很不适，现在没有任何不舒服。”

　　游雪扶额，她该怎么跟他说，服用这药开始，他等同于废人，不行以用武力，否则就会是一次一次自毁经络。

　　“颛云泽，琼姨没和你说，服药开始，你就不能施展内力和武力，只能平静的躺在床上静等成为药引的时刻吗？”

　　颛云泽一愣，这他确实不知道。

　　看到他脸上这么惊愕的心情，游雪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庞大既感动又难受，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庞大的情感，“可你竟然千里迢迢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不应来的，颛云泽，”游雪看着他，眼神纯澈，一字一顿道：“也许游氏谋逆有真相明白的一天，可那不是你的错，你不欠我，不愧游氏，也不必如此！”

　　颛云泽拂平衣袖，遮掩住腕间狰狞，微微一笑轻叹：“原来你都知道了……

　　只是，你受琼琦救命之恩，就愿受她驱使，只身前往敌城救一人，我也受你救命之恩，自是要护你的。”

　　“你已经护我多次，早已扯平了，如今你多动一次武力，就即是玩火自焚。”游雪严肃地指正道，她现在没有心情跟他扯那些，她都快被气死了。

　　“不用担忧，青阳也在，他会部署好一切。”

　　话音刚落，一个青衣身影一闪而落，青阳正站在颛云泽身后，摆着臭脸斜眼看游雪，满眼都是责怪之意。

　　游雪心中明了，丝绝不在意，反而松了口气，心中亦有了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