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雪是被人生生掐醒的,滂沱大雨又急又冷打在脸上,流进鼻腔,微一张嘴也能令她呛咳窒息,而对方险些要将她脖颈掐断的力道更是令她怒从心头起。
尽管现在的脑海一团乱麻,可四肢下意识开始挣扎起来,突然右手摸到一块石头,她抓起石头奋力朝上方的人砸去,那人应声倒地。
她慌忙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口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腥味,刺激的她精神一震,才发现自己坐在茫茫荒原中,天地间被瓢泼雨滴连成水幕,而自己满身上下已湿透,她转身看向那个试图掐死她的人,才看清对方仰倒在草地上,脑袋旁的水洼地被鲜血浸染,是个容貌十分秀丽的女人,一身粗布裙衫看似似乎是哪个少数民族部落的气势派头。
游雪爬已往试探了她的鼻息和颈动脉,发现对方还在世,只是被她砸晕了。
然而四周除了草地连个藤蔓树叉都看不到,于是游雪将女子的裙衫下摆撕成布条,将对方的手脚绑得结结实实,才松了口气。
“喂,我说你,为什么要杀我?”游雪拍了几下昏厥女人的脸蛋,“你醒醒!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这时她眼角余光看见女人紧握的手掌心似乎捏着什么工具,她使劲掰开,不禁一愣,一枚铜板巨细的白玉玦落入她的手心,触手生温,温润的白色光线还未散尽,剔透无暇的玉质,镌刻着离奇的符文,她看着这枚白玉玦,十分眼熟。
是的,若是将白玉玦掰开一半,那就是……对,那就是父亲留给她的那枚遗物。
似一道闪雷在脑海中炸开,她才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什么!
父亲死于车祸,母亲精神瓦解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游氏团体被各个股东朋分洁净宣布破产。
千金小姐沦为孤儿,举目无亲,最绝望的时候因神秘人资助上得大学。
从外洋学成回国后,一直受到不明势力的威胁恐吓,目标就是这枚白玉玦。
其时她联系上已经成为重案组长的高中同学梁博,将这件事见告了他,求他资助,对方从未放弃追求游雪这个高岭之花,见她被威胁立刻应援。
直到不久前对方竟然绑架了她安置在精神疗养院的母亲,威胁她交出白玉玦,梁博一开始就在她的手机中装了反向定位,于是她立即通知了梁博。
当警方将她母亲救出来后,游雪当机立断准备带着母亲离开国内,避开这是是非非。
可是在当夜,原本痴傻的母亲却趁她熟睡之际,生生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大使她无力反抗,她还记得其时,母亲眼中狠决,“我们都逃不外……都逃不外的诅咒……呵呵……”说着说着,又哭又笑,一副疯魔了般的癫狂,另一只手狠狠撕扯她挂在脖子上那枚父亲的遗物,白玉玦。
是的,她原本应活该于精神瓦解失常的母亲之手,可是她现在还在世,却置身在荒莽草原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
而她原本只有半块月牙形的白玉玦,如今却诡异地完整了?
那时的她知道自己伤得很重,颈动脉已被划破,鲜血汩汩流着,可是现在她抚上自己的脖颈,虽然呼吸间痛感明显,但皮肤平滑,没有血液伤痕。
等等,她似乎又遗漏了什么,她站起来检察自己的衣服,惊愕地发现自己也穿着如身边女子那般的离奇气势派头灰色粗布麻裙,长发如瀑垂至脚边,可她明明是利落的短发,另有这双手,小巧柔软除了些许划痕并没有一点老茧,另有整个身体的感受,很不谐调,脚下也似踩着棉絮般,这…不是自己的身体,绝对不是!
那她是谁?
游雪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抓住女人的双肩,摇晃道:“你给我醒来,你是谁?这是哪里?我又是谁?”
可是女人额头被砸中的血还在汩汩流着,双眼紧闭早已失去了意识。
铺天盖地的疑问和惊骇让她束手无策,四面茫茫荒原,举目远眺,远处森林山峦层层叠叠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忽闻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游雪侧耳细听,是从东面过来的,还能听到狗吠声,她慌忙爬起身朝反偏向飞快逃离,岂论来人是谁,先跑了再说。
奈何这一马平川的地方基础没有潜藏之地,她在暴雨中不知道跑了多久,好频频滑倒在泥泞的水洼中,直到不远处听到哗哗的水流声,直至一条大江横隔两岸,她犹豫一瞬,目测了下两岸的距离,照旧纵身跳入湍急的江水之中。
游雪原本是识水性,且照旧潜水俱乐部的会员,只是这躯壳和陌生灵魂还未能融合默契,还没有游多远就左脚痉挛,被呛了几口水后就被湍急的江水给携卷而去,消失在翻起的白浪间。
二十个黑衣骑士穿着着镌刻着奇特符文的盔甲,他们呈圆弧形困绕着倒在血泊中企图谋杀游雪的女人,其中一个衣着镶绣的图纹略有差异的黑衣骑士翻身下马,探查昏厥女人鼻息尚存,将怀中的狮身犬放到地上,点了点它的额头。
四脚着地的狮身犬看似圆滚肥壮,行动却十分灵巧,双眼绿芒闪烁。在女人身边嗅了嗅,转了几圈后,朝着游雪奔逃而去的偏向狂吠了起来。
“影二,将她带回黑甲军地牢,”他翻身上马,手一挥,“追!她跑不了多远!”
狮身犬圆滚的身躯看到主人的手势,率先飞驰了出去。
黑甲军,直命于古兰王室,自先统领曾霁清在五年前为帝王挡下行刺贼人致命一击而英年早逝,现任由曾家长房次子曾骁接任。
他们收到暗探消息已经是多日前,据说这一带发现形似公主府贴身女官苑娘的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躲在四周战乱后的荒镇上。他们立即追击而至,终是晚了一步!
自游泓将军叛国罪证确凿满门伏诛,公主一把火烧了宅邸葬身火海,虽然找到焦黑尸身是母女二人,但宫里那两位没有亲眼所见,一直怀疑有逃生者,追查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初现眉目,若是这消息传回王宫,他这统领的位置也该让贤了!
虽然曾骁心中也十分困惑,不外是个家破人亡的黄毛丫头,王室中人为何这般忌惮?非要追寻多年赶尽杀绝不行?
但他只是奉王命服务,想那么多也无用。
黄昏时分,雨势渐收,淅淅沥沥的雨丝飞扬在空气中。
江面上一艘精致小巧的画舫徐徐驶入寒鸦渡,停靠在气势恢宏的黑水寨大门外。
寨门从内徐徐打开,两艘战舰从内驶出,停驻在画舫前,描绘着猛兽图腾的船头,身着豹纹大褂的虬髯大汉满脸横肉瞪视着画舫,语气不耐:“怎么回事,今日贵客来访,你们竟敢迟到!”
收起船桨的船夫战战兢兢匍匐于地,被吓得不敢作声,船舱珠帘挑开,一个龟奴模样的中年男人,颔首哈腰跪地求饶道:“哎呀我的爷爷,小的们已经是提前两个时辰出发,却遇上了大风大雨的……求您在寨主跟前美言几句,饶了小等,这里一点心意,给兄弟们买点好酒吃!”他双手送上一包临行前掌事交接给他的金子,心道掌柜果真料事如神。
虬髯大汉和身后一众莽汉这才脸色稍晴,挥手道:“行了,快点进去,贵客马上就到了!”
“是是是,多谢列位爷爷开恩!”龟奴这才起身连连抱拳告饶。
他们是鄂兰江边上孑洛城的一家花楼,自从几年前古兰国和伽罗国的一次大战后,黑水寨就盘踞在鄂兰江上游要塞,成为一方恶霸,而与之毗邻的孑洛城更是谈水寨变色。
虽有边防驻军,却也对这黑水寨的作为睁只眼闭只眼,而这些花楼生意更只能任恶霸们宰割,不敢有怨言,苦的那些被送往水寨的花楼美姬都市被强行吞入软筋散后口塞布团扔进画舫,以防她们轻生。
清漪是那么多美姬中唯一一个跳河自尽的祭品,或许是对她下药的人惊艳于她的美貌,不忍心下狠手,就连绑绳都没有系紧,于是她挣脱束缚后,跃出舱窗,翻入了江水中,等龟公龟奴们跳下水去捞人,却只捞起昏厥的游雪,哪另有清漪的影子。
庆幸的是点名要清漪的水寨寨王未曾见过清漪真容,她是一个月前被人市井运送到孑洛城中,在众多竞价拍卖的花楼中,春怡楼高价得手,而黑水寨寨主闻得艳名,就派人过来要人,高价买得还没赚回银子,就得上缴供奉给恶霸,春怡楼老板叫苦不迭只能认怂。
现在的游雪虽然神智清醒,却被强灌了许多药水令她满身无力,手脚也被捆绑的牢牢的,显然她没有清漪那等‘温柔’待遇,被侍婢换上轻纱罗衣,画着在她看来像是唱大戏的‘精致妆容’,被两个龟奴抬进了一个阁楼。
听着竹门合上的声音,游雪睁开了眼睛,只是神情有些呆滞。
在上妆的时候,游雪就看清了铜镜中自己的容貌竟然是个稚气未脱,眉目如画的豆蔻少女,这么奇幻的经历,让她如置梦中,不敢置信的她用尖尖指甲掐掌心,刺痛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这个世界里的人说着奇怪古老的语言,她明明从未听过,却听得懂,这究竟怎么回事……
比这个奇幻的梦更可怕的是,她被绑了,听船上人的对话,似乎自己是被顶替进来的花魁,用来伺候那个水寨王请来的贵客。
这时,竹门被人推开,两个龟公松开游雪被捆绑的手脚,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龟公恶狠狠道:“女人,岂论你是何人,到了这里只能乖乖听话,今日你运气好,不用伺候水寨里那些粗蛮人,若是相助些好好伺候那位贵客,你的小命还能保得住,看获得明天的太阳,若是妄想自尽,那你这副身躯也是得不了好的下场的,听懂了没有?!”
“懂!”游雪面无心情道。
没想到这个半路捡到的替身这么相助听话,两人愣了愣。
“寨主付托人带你去前厅陪侍,现在我们给你服下解药,你该知道怎么做!”另一个稚气未脱的龟公照旧恶狠狠道。
游雪暗自内心翻白眼,她并不知道怎么做,她又没接受过花楼的培训,但她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到时候识趣行事,只是这副身子真的基础太差,她本是跆拳道黑段,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略通武艺,不知到时候真动起手来能恢复几多力气。
不外真打不外,宁死不屈的气节照旧有的,也许这只是一场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