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语文讲到美国文学时,老师推荐各人去看一下《达摩流浪者》。恰好这本书南湖校区图书馆里已被借光了,程良智理所虽然地需要去前卫校区的图书馆去借。
当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程良智的心里突然就忐忑了起来,他悄悄祈祷会有一段偶遇。
程良智黄昏时刻来到前卫校区,中心校区的图书馆果真气势磅礴,方正钢体结构,浅蓝色玻璃外饰,里面灯烛辉煌。
对比自己南湖校区那个低矮的图书馆,程良智又羞又气,想自己若是在这个校区,也会天天来图书馆。虽说心里也知道这是托词,真要来了前卫校区照旧会更喜欢待在宿舍里打游戏。
不知黄素儿此时会不会在图书馆,程良智赶忙进去。
借记了《达摩流浪者》之后,程良智向阅览区走去。他冒充不经意,内心却无比紧张地四处张望。终于,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穿浅色风衣女生。
只看背影,程良智便已确认。
黄素儿看到程良智,愣了一下,随后把眼睛弯成半月形,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程良智心里却慌了,忙说自己来借书的,谁知说出的话磕磕绊绊,搞得自己都怀疑此行真实目的了。
黄素儿没有留意到程良智的紧张,伸脱手接过他手里拿的书。
“垮掉的一代,你喜欢凯鲁亚克?”黄素儿问道。
“选修课,大学语文老师推荐的。”程良智的心平静了下来。
“‘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简陋是因为这句话吧?”
见良智点了颔首,素儿接着说,“生活的富足导致内心的空虚,只想着诗和远方。远方又是那么遥不行及的远方,于是他们都倒在追逐的路上,把纵脱不羁当做绝对自由。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也是无法实现的寄托。”
程良智插不上话,选修课上老师对“垮掉的一代”也只是平常而谈。他只能呆呆看着黄素儿,黄素儿明白自己讲地深了。
“不会攻击到你文学的积极性吧?没措施,我们专修文学的不得不剔肤见骨。”
程良智摇了摇头,问她是不是常来图书馆。
“差不多每周末都在,平时晚上没课的话也会来。工商治理另有许多几何不会的,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笨女孩啊。”黄素儿吐了吐舌头。
“一个智慧又努力的笨女孩,”程良智摇了摇头,“简直不给我们这些人生路。”
“哪里智慧了?”她不给程良智回覆,黄素儿接着说,“你这么喜欢文学,恰好,我刚刚~抄了首诗给你看一下。”
黄素儿递过来一张纸,好熟悉地字迹。程良智一直觉得黄素儿的字太不女生了,没有外表的娟秀,多了阳刚之气。他想了一会儿,才开始读这首诗:
叶落
我在黄昏
听秋风恣意/敲着窗
提醒我看
窗外的枫叶,离枝/旋转/坠落
一片叶/落在/一片片叶子上面
人们说,落叶归根是一段/归宿
自信的语气/不容质疑
可我顽强地认为这是一段旅程
在自己最漂亮的时刻,乘起一阵秋风
用几多风吹雨打的时光,换这短暂的飞翔
泰戈尔说死如秋叶般静美
可怎么会宁愿宁可于就此结束
它们如火般燃烧
把天空烫红了脸
纸上有几处修改的痕迹,程良智心里推测是黄素儿自己所作的。
他向窗外望,“可惜,天黑了,看不到落叶了。”又转头望着素儿,看到她期待的目光,“我不太懂诗歌鉴赏,可这首诗我读出了一种似乎对宿命的抗争。你适才评价‘垮掉的一代’太梦想不现实,可感受这首诗所描写的,落叶、死亡、燃烧,也充满了不屈地抗争。”
程良智本以为黄素儿听到夸奖后认可这首诗是自己所作的,可是她并没有,只是微笑着听程良智的点评,“我怎么觉得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黄素儿原来手里拿着本书,看到程良智后把书反扣在桌面上,扉页上写着《围城》。这本书秋培曾强烈建议良智读,说什么读了此书就不必一往情深,就不会非她不行。
程良智读了后反倒觉得里面可人的唐晓芙形象就是黄素儿,预感自己也会像方鸿渐那样失去她,伤心地难以自拔。
文秋培摇了摇头,说道:“劝别人时看得开,到自己却活的不明白。”
他说这话时心情悲悼,似乎自己就是那个看地清楚,却活不明白的人。
程良智审察了一下黄素儿书扣起来的厚度,问到“唐晓芙泛起了没?”
黄素儿拿起书笑了笑,“你泛起的前一分钟,唐小姐的心融化成苦水。”
第三章快要结束的情节,方鸿渐心里炽热的恋爱即将随着一场大雨洗涤的一干二净。
“在你决定要挽留的时候,对方转身离开,可惜了。”程良智轻叹了口气。
“还好方鸿渐没有等那一分钟,要不困在围城里的就是方和唐,”黄素儿很快接道,她合上了书,双手搭在上面,“晚了一分钟、错过一个眼神、漏接一个电话,人们愿意相信自己错过的永远都是一段真挚的恋爱。遗憾有多大,那段恋爱就有多美。”
黄素儿挽了挽头发,慢慢接着说道:“其实,哪有那么多错过,都只不外是体面地结束一段不合适。”
“说的成熟透彻,可大多数人不愿意明白,我们何尝不想把影象这个小女人妆扮成心中所想的样子。”程良智说,“不外,你剖析的太狠、太入骨,这可不是钱老的作风,他会把针放在棉絮里,你感受到的只有柔软,很久才发现指尖的刺痛。那时也只能苦笑着诉苦,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这种一剑封喉的表达方式,和张爱玲很像。”
“是个难得的才女,可一生坎坷。不知是不是在夸我照旧照旧在咒我?”黄素儿抿起嘴角,冒充生气,眼神里却闪起了光,看得出她心里欢喜。
这个样子的黄素儿,程良智照旧第一次见,不由失了心跳,多看了两眼。
“‘年少成名躲不外坎坷,笔锋入骨只落得刻薄’——这不是你在《中国近代白话文十三作家》上对张的总结吗?人要是太智慧,什么事都能一眼看穿,什么恋爱背后的虚伪,什么梦想背后的现实,这些都能一眼看穿的话,想必也真的懒得搪塞,唯剩下刻薄。我读了她的《倾城之恋》,听名字以为是‘一顾倾人城’的倾城,写一段说者伤心、闻者落泪的纯美恋爱故事。却不意真的就是战争倾城的配景下,一段现实到漏出骨子里的婚姻。”
黄素儿严肃了起来:“因为她是张爱玲,而不是琼瑶。张的《倾城之恋》,另有钱老爷子的《围城》,甚至可以算上《边城》。恋爱上‘城’这个字眼许多几何人喜欢用,我最近想写一篇文章,关于城在文学上的恋爱意象,探究下中国近代作品中‘城’的看法。”
程良智点了颔首:“听你这么说,这些作家确实都喜欢把城和恋爱放在一起。我还想起了容祖儿的一首歌,‘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未来要娶我进门’,大部门女孩子梦想的婚姻都是有个城堡的王子,这一点你也可以写进去。”说完,程良智蛮自得地看着黄素儿。
黄素儿想了一下:“梦想很难实现,现实就是需要一套屋子。女孩子特别希望自己结婚时能有一套屋子,可能也是出于宁静感。城也好,屋子也好。给恋爱宁静的同时,也困住了两小我私家。婚姻在执法上困住了两小我私家,屋子在现实中困住两小我私家。”
“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出去。钱老爷子似乎有点不隧道,自己明明和杨绛女士生活的幸福美满,偏偏看破似地写了《围城》,让人读地都不敢结婚了。”程良智愤慨地说道。
“有的人,看的透彻,活的越发明白。”
快到末班车的时间,黄素儿把程良智送到校门口,“你喜欢文学的话,转头可以报我们惊月诗社啊,我也在这个社团里。”
程良智从来没有想过要写诗。
“其实写诗很容易的,适才那首诗就是我写的,写得好欠好另说,哈哈。”黄素儿眨着眼睛,“今天遇到你,给我一种不期待的开心。”
程良智跟黄素儿摆手。
“那我有时间得多来这里,看徐徐飘落的枫叶,”程良智看着她的眼睛说,“像忖量。”
夜色已深,他没有看清楚黄素儿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