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在凉亭中坐了一会,直到天徐徐昏沉。
掏身世上仅剩了的几文铜钱,倒在桌上数了一下。
不想几枚铜钱滑落桌面,轱辘滚到凉亭外的草丛里。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这可是她最后的饭钱。
沈春起身便蹲在草丛里四处寻找。
天色暗沉,眼前的景物已模糊不清,沈春艰辛地扒拉开杂草四处寻找。
突然,一女子与一男子独身来到凉亭处。
男子道:“此处无人,你且说罢。”
女子扭捏了一下,温声嗫嚅道:“太,太子殿下,听闻最近您睡欠好,臣女连夜绣了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安神养心的莲花,希望殿下收下。”
太子?
沈春心里一惊。
扒拉草的手瞬间尴尬在原地。
现在,她蹲在凉亭旁的草丛里,身形隐在半丈高的杂草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月下花前,瓜田李下,男女相会……
何等美好的画面,但是为什么会有个她?这算蹲墙角么。
……沈春现在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藏起来
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势必会惊动他们,若被降罪……
算了,照旧窝着吧,说不定发现不了她,说完话就走了。
沈春蹲在草丛里装乌龟,不敢轻举妄动。
却听见那边温言软语又传过来:“臣女知殿下日理万机,无暇子女私情,今只是想送殿下一个荷包,里面包着虎皮兰、常青藤、薄荷,若能为殿下安神醒脑,缓解疲劳,臣女足矣。”
刘业霁冷冷地看着陈雪娇手中的荷包,接也未接,冷言冷语道:“孤不喜欢这等物件,你拿回去吧,以后莫要再给孤送工具。”
“这次是看在国舅的份上,孤不会声张,再有下次,孤不会给你留面子。”
“另有,作为未出阁女子,私下相会是大忌,莫要再做出此等特别举动。”
女子真心碎了一地:“殿下,臣女没有此外意思,只是想体贴你。”
声音悠长婉转,令人怜爱。
太子侧过身,负手而立。
“孤诸事繁忙,没有时间考虑子女私情,你的情感用在孤身上只怕会错付,希望你早些收回那些的心思,本天职分地做你的闺阁小姐。”
“殿下……嘤嘤嘤……呜呜……”
女子缴着帕子,伤心的不停哭泣,尤见可怜。
啧,冷酷无情。
不能怜香惜玉一下吗。
黑暗里,沈春蹲的脚麻了,便悄悄挪动四肢,悄无声息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撑在地上,双腿跪坐下,以最大限度的隐藏住自己。
刘业霁不理女子的矫揉造作,转身欲走。
女子张皇,上前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刘业霁。
“殿下,臣女是真心喜欢你的,不求有名有分,只要能留在您身边,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春瞪大眼睛,不禁咋舌,现在的女子都好勇敢,这么香艳的场景,接下来该顺水推舟……干柴烈火……了吧。
不想太子身子猛的一震,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将女子推开来。
额,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要?如此娇滴滴的美人,可惜,可惜。
女子向后一趔趄,被绊了一下。
“啊,什么工具?”女子尖叫。
嘶,沈春抬起火辣辣的手,踩的真狠,疼死她了。
两道惊疑的目光直射过来。
沈春避无所避,索性起来行礼。
“微臣翰林院编修沈春,叩见太子殿下。”
“啊,竟然另有人。”
女子慌叫一声,捂脸跑了。
太子冷冽的眼神扫过来:“在此地偷偷摸摸做什么?”
沈春无奈只好将前因结果如实相告。
刘业霁狐疑地看着沈春,眸色微沉。
沈春匍匐在地,也不敢抬头,期待太子发落。
心里忐忑不安,心道这下预计不能全身而退了。
良久未有回复,正焦灼的期待间,却见眼前的捻金暗色蟒靴漂移不定,踉踉跄跄。
沈春抬眼一看,只见太子唔着心口,全身抽搐,极为痛苦。
手正哆哆嗦嗦从怀里掏着什么,却掏也掏不出来。
眼看人就要倒下。
沈春急遽扶住。
“太子殿下?”
“帮,帮我……”
刘业霁全身止不住抽搐,艰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想要打开盖子,手却止不住的哆嗦。
沈春资助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喂到太子口中。
刘业霁囫囵咽了下去。
沈春怀抱着瘫倒在地的太子,坐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怀里的太子全身抽搐,吓人的很。
“太,太子殿下……?”
刘业霁依旧止不住的抽搐,双目微睁却瞳孔涣散。
沈春看情势不妙,又环视了四周,没有发现太子的随从,忙到:“微臣这就去找人请太医。”
说罢便欲起身。
太子却死死地拉往沈春,呢喃道:“不,不要找人……不…”。
沈春不解:“为什么?”
太子依旧在剧烈抽搐,情况危急又凶险。
忙乱中沈春想起老中医教她的抢救措施,抬手便用力地掐住太子的人中。
也不知是药效照旧沈春的抢救起了作用。
过了一会,太子徐徐平复,症状慢慢减轻。
眼神也逐渐清明过来。
沈春也随着松了一口气。
抬手擦了擦额头冒着的细细密密的汗珠,紧张的身躯慢慢松懈下来。
此时夜幕降临,月亮爬上树梢,撒下一地金色辉煌。
刘业霁瞳孔微缩,入眼的即是一张清秀俊气的脸,朱唇皓齿,眉目如画。
那张脸有焦急,有探寻,有畏惧,有疏离,心情十分怪异,且富厚的很。
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瞧着他,不似身边许多人的恭谨羁绊。
双目对视。
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如星星一般,深深地撞进刘业霁的眼底。
刘业霁望着眼前的素白小脸,微微闪神。
此时沈春坐在地上,太子侧躺在沈春怀里,行动亲密。
一阵温暖的风轻轻抚过,裹挟着两人的脸颊,像一双温柔的手,徐徐点化出些许荷尔蒙的悸动。
“扑通,扑通……”
七分暧昧,三分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沈春忘了说话,刘业霁不知思考着什么。
微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晃而过的迷惘。
随后即是一贯的冷冽和深不见底。
刘业霁立刻从沈春怀里挣脱,站了起来。
沈春连忙躬身跪好。
正忐忑不安之际,
只听见头顶一道凉凉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今日之事,不允许说出半个字,伪令斩。”
“是,微臣绝不多言。”
“退下吧”
“微臣告退。”
沈春心下一松,微敛神色,躬身离去。
刘业霁拧眉看着沈春的背影,眸色艰涩如深,直到沈春消失在视线中。
……
翌日,沈春坐在桌前修稿,却心不在焉。
夜会美女,却突发疾病?
难道那美女是刺客?
随即又摇头。
从他掏药的行动如此娴熟可以看出,显然不是第一次发作。
难道是太子有不为人知的隐疾?
太子素来不近女色,曾有听说说太子是断袖。
也有小道消息称太子身有隐疾,不能碰女子。
话说昨晚,那女子可是上前抱了太子的,虽说被太子推开,但绝对有肢体接触。
难道……听说是真?
思及此,沈春心中一震。
此等秘密事件,被她撞破,太子岂能轻易放过她?
虽说她救了太子,但,如此秘密事情被自己撞破,恐怕……
沈春一边修订着稿件,一边凝神思索。
一系列的问题在沈春脑海彷徨,百思不得其解。
“梆……”
一把教尺敲在沈春头上
“沈春,又偷懒!”
掌院拿着教尺,气势汹汹地站在沈春的桌位前。
沈春摸着头,龇牙咧嘴道:“学生知错,先生火眼晶晶,谢先生提醒。”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方正义胡子一吹,走了。
沈春揉着头,继续校对书稿,
笔下行动不停,脑子却又飞到了适才思索的事情上。
哪怕太子处罚自己一下也能令她心安许多,这样口头上的警告,不像太子杀伐果决的作风啊,难道还憋着什么大招?
这下麻烦大了,愁人的很呐。
沈春皱眉,倒霉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