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乳般浓重的白雾中,一个萝卜小人正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紧闭双眼,似乎一尊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魏姝才轻轻叹了一声,再次迈开脚步。
“这座大阵可真是个好宝物啊!”
适才,她的神识在那片星河小宇宙内尽情遨游着,甚至可以靠一个念头飞天遁地。
手可摘星辰不再是理想,而成了真真切切的事实。
那些星辰也不是真的星星,而是一枚又一枚密密麻麻的符文,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束缚着,牢固在这方天穹之上,绽放出璀璨而耀眼的光线。
这片小宇宙是如此众多辽阔,符文星辰又是那么的多,每一颗都和其他星辰差异,千变万化,宛如天机。
理智告诉魏姝,她还要出去查探外界,还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到村里,可,这些符文星辰拥有的魔力远不是她所能反抗的。
那种见猎心喜的直觉再次席卷了她,让她很快就把那些念头抛之脑后。
她全身心地陶醉到这片小宇宙里,时而飞到这颗星星旁边,时而又飞到那颗星辰旁边,痴迷地研究着它们的内部结构。
若不是这些星星都被死死牢固在某个方位,无法撼动,魏姝说不定还能干出挖走一颗的鲁莽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险些走遍了这片小宇宙,看遍了每一颗星辰的模样,也数清了这里的星辰总数。
整整二千四百零一颗!
虽然不能全部破解其中玄妙,但她强行记下了所有星辰符文的结构,将其刻画在自己的元神上。
魏姝有种直觉,这些星辰符文很是名贵,或许能助她在阵道上有所成就。
描摹过这么多星辰符文后,她也可以断言,或许个体符文相互有点相似,但绝没有两枚一模一样的符文。
魏姝觉得,这些绝对就是大阵自己的焦点符文。
跟这个比起来,她最开始感应到的那些符文不外是粗劣的仿造品而已,这些才是大阵精髓所在!
阵之一道,考究的就是千变万化,幻化莫测。
但,万变不离其宗,魏姝认知里的阵法知识却不包罗这样庞大而奇妙的幻化!
整整二千多枚焦点符文,它们可以组成种种差异的排列组合,这些排列组合加起来恐怕真的能够做到无穷无尽了!
想要堪破这样庞大的阵法变化,短时间内基础无法做到!
“或许,正是因为我站立的地方是那条正确的路,由残缺的小符文空出来的路,所以,我才气够在这里触摸到这片小宇宙的一角,得以近距离观摩这些焦点符文。那么,四面危鼓对应的差异方位,难道那位大能当年便意料到,大阵最单薄的部位会是这四个面吗?这么说来,这样的路岂不是起码有四条之多?”
魏姝若有所思着,却没顺着原先的路径离开,而是转身返回。
她有些模糊,自己到底在那片星河小宇宙里待了多久?
刚刚琢磨每一颗符文星辰的耗时漫长得要命,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在这片星河空间里渡过了数年时光,或者更久。
如果真是这样,福村如何了?外界又怎样了?徒弟们都还好吗?
魏姝心里有些紧张,却不算十足担忧。
因为,她的三缕分神都还在,说明守卫村子的迷雾阵大几率没有被破。那么,村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她依循着影象中刻画出的那条小路,小心翼翼地走着,期间没有睁开过眼睛,纯粹以神识探路。
不多时,她便站到了迷雾大阵的边缘地带。
此时月光仍很明亮,即便隔着一层似轻纱的薄雾,也能看见外头的大地被照得坦坦荡荡,一片空明。
福村仍似她离开时的模样,就连她用骨粉在出口那里刻下的记号都还清晰留存,绝不像是过了许多天、甚至许多年的模样。
魏姝迈步挣脱迷雾,满身沐浴在柔和的清辉中,抬头看向比离开时升高了几分的月亮,心中大为震惊。
“洞中千百年,世上转瞬间。居然只已往了短短一个时辰,这片小宇宙果真神奇……”
似是察觉到她的去而复返,老狗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冲了过来,一脸警惕地盯着她看。
魏姝笑笑,“老黄,咱们已经几十年没见过面了,你不想念也就算了,做什么摆出一副捉贼的架势?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呀!”
老狗眯起眼睛,低低呜了一声,似乎有点困惑。
“唔,时间还早,你要不要跟我出去长长见识?”
老狗不吭声,似乎在努力思考。
“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你那前主人埋骨的地方吗?”
魏姝看了眼老狗微微震颤着的脊背,幽幽地问:“我一直很好奇,既然你当年能独自穿过迷雾回来,为何做不到带着村人自由收支?你那主人即即是被野火吞噬了,总也另有点骨头渣子、衣衫碎片留下吧?就算你不愿让你的小主人冒险离开村子,自己怎么也不敢冒险,将那丁点遗物带回来,立个衣冠冢呢?”
老狗慢慢垂下头,没有再看她,似乎地上生出了块美味无比的肉骨头似的。
“村人都说你通人性,可一条狗,即便再通人性,也不行能想获得,要用这种方式在小主人心里存有最后一点希望吧?”
“我先前还以为,你可能是在外界染上了煞毒,大几率跟今夜闯进村来的那种野火有关。煞怪似乎是一种生而有灵的生物,若成了半个煞怪,你变得通晓人性倒也不怎么出奇……”
“我依稀记得,这世上有一种唤作魇的生灵,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更非妖怪之流,弱小得可怜,只能凭借一丝愿力苦苦支撑,还要借居在其他生灵的皮囊内才可存活。你说,这传说是真的吗?”
老狗呜咽两下,终于抬头看她,污浊的老眼中似乎有一丝晶莹闪动。
魏姝轻叹一声,“而已,我不外是个过路人,你对这小村和我都没有恶意,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现在,你是要跟我出去,照旧留在这里守夜?”
想了想,她又增补了一句:“如无意外,天亮前就回来。”
她耐心等了一会,见老狗退却了两步,才转身离开。
迷雾背后,空地上的老狗静静伫立着,突然仰头望天,再次呜咽作声,恰似山野中的孤狼悲啸。
远处,林家的土屋子里。
刚进入梦乡不久的少年突然皱了皱眉,咕哝着说了几个听不清的字眼,手却下意识在薄被上抚慰式地蹭了两下,嘴角重新挂上恬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