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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路支行

第二章 09 送别

解放路支行 张正直 4275 2020-01-11 13:40:43

  宋可军在第二天回到湖山,与叶行上进行了最后的交接。凭据医生出具的诊断意见,宋可军此时存在轻微的心理障碍,凭据总行部署,他将在元宵节之后前去报道,然后暂时休养一段时间。

  分行在周五晚上为他举办了一场规格很高却又十分低调的饯行晚宴,湖山分行几位行长与所有中层干部悉数加入,前来送别这位功勋行长。

  叶涛只在桌上坐了半小时,在敬了几杯酒,说过一些局面话之后,便识趣的推说有事先行离开了。随后,各人喝酒的速度开始加速,桌上的气氛也逐渐变得凝重。

  马晶晶端着杯子敬酒时第一个忍不住哭了出来,发动着郑玉梅等几个女人也抽抽搭搭的泣不成声,伤心的气氛总是最具熏染力,房间里许多人都随着抹起了眼泪。他们中的大部门人从分行筹建时就随着宋可军,是他在这些年中亲手提拔起来的,这些人感念宋可军的知遇之恩,也曾对他的一些做派感应不满,他们咒骂过、恼怒过、唾弃过,甚至津津有味的探听和散播过关于宋可军的种种蜚语,但这一切都在今晚被酒水和泪水一遍遍冲淡,今后难觅踪迹了。

  宋可军的眼眶也湿润了,他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男男女女,与他们逐一对视,透过泪水,依稀看到了他们当年的模样:那时他们的发际线没有这么高,头发是乌黑的,男人还没发福,女人的脸上也看不到皱纹。

  而此时,不再年轻的他们手中端着酒杯,争先恐后的讲述着自己当年追随宋行长鞍前马后不辞辛劳的精彩往事,时而开怀,时而啜泣,眼中流露着种种庞大的情感:有谢谢,有不舍,有伤心,有失望。

  曲小芸静静的坐在房间的角落,身上早没了往日的威民风焰,似乎努力不想被周围的人注意到。身旁的郑玉梅不时友善的歪过头去搭几句话,竟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曲小芸眼圈红红的,但却没有在哭,她看向宋可军的眼神五味杂陈,有爱,有怜,有愧疚,有痛恨,甚至另有些许痛苦和不甘。宋可军想象的出,曲小芸来到今天这个场所并坚持坐到现在需要蒙受何等大的压力,自己心中对她也有歉意,只是事到如今,已无力再顾及这些了。

  宋可军选择在周日离开湖山,是不想在事情日引起各人的注意。叶行长再三体现要带人去机场送行,都被他拒绝了,只让小郭开行里的商务车送他。又不是什么色泽的事,他心里这样想。

  周日天还没亮时,湖山又下雪了。天很冷,地面有些滑,幸亏路上车也很少。小郭照旧凭据叶行长的意思开来了那辆行长专车,早早接上了宋可军,小心的向机场驶去。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四周一片昏暗,雪花在路灯散射的光线下徐徐飘落,为熟悉的街景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意。

  “高速不会关闭吧?”宋可军有些担忧。

  “不会,宋行长,那边雪不大,我早上打电话问过了。”说完,小郭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宋可军,问道:“宋行长,时间还很丰裕,我拉着您再去分行看一眼吧,正好顺路。”

  也不是很顺吧。宋可军心里这么想着,没说什么。

  车子拐到了分行所在的那条路上,天光渐亮,分行楼顶《春江银行》四个大字已经能清楚的看到了。宋可军压抑着内心小小的澎湃,仔细审察着这栋楼,从行长办公室的窗户一直向下看到营业部的大门——大门口站着一小我私家,满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跺着脚向这边张望,距离太远了,宋可军看不清那是谁。

  那人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认出了宋可军的车,赶忙向门里面招手喊了几句。大门一开,一群人从里面鱼贯而出,静静的走下门口的台阶,期待着宋可军的车子驶近。

  宋可军心头一热,车子已经徐徐开到了门口,小郭问道:“宋行长,要停车吗?”宋可军点颔首:“停一下吧。”小郭把车开上人行道,停在了人群前面,转头心虚的冲宋可军笑了一下。

  宋可军降下了窗户,办公室主任廖磊快步走了过来,声音有些哆嗦,不知是激动的,照旧冻的:“宋行长,你不让各人送,但是咱们这些老员工照旧想见您一面,所以我就让小郭无论如何也得请您过来看一眼。”

  宋可军看看小郭,又看看廖磊,淡淡笑道:“行啊,我才刚下台,你们就敢部署我了。”说罢打开了车门,廖磊伸手扶着他下车,旁边众人凑到近前,纷纷喊道:“宋行长!”

  宋可军冲各人招了招手,放眼望去,面前站着约莫三十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前天晚上加入送行宴的中层干部,也有他记不清名字的普通员工。

  廖磊站在宋可军旁边,冲人群喊道:“列位同事,宋行长过会儿要赶飞机,但听说各人在这里等他,照旧在走之前挤出时间来和各人见一面。各人也看到了,天气欠好,我们不能过多延长宋行长的时间,所以只能请一位员工来代表各人讲话。”说罢,他冲人群招了招手:“来,老于,你来代表大伙跟宋行长道个体吧!”

  老于是分行办公室守卫做事,比宋可军小几岁,看起来却显得更苍老一些,头发已经白了不少。宋可军记得,他儿子前些年得了一种不太好治的病,有生命危险,湖山各大医院都说治愈希望不大,劝他量力而行。老于不宁愿宁可,一股脑要救孩子,频频治疗下来家底就被掏光了。

  分行工会招呼员工捐款资助,宋可军领着几个行长带头往捐款箱里放钱,全行员工及眷属一共捐了二十多万,老于谢谢涕零,带着儿子一次次去BJ求医,竟然真就把这病治好了,厥后还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听到廖磊叫他,老于木呆呆的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张嘴喊了一句“宋行长!”嗓子便哽住了,宋可军使劲握了握他干柴般的双手,慰藉道:“老于!家里都还好吧?”

  老于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张嘴深吸了一口气,哆里哆嗦的控制着音调:“好!宋行长,都好!孩子也很好,现在在BJ上大学!”宋可军欣慰的点了颔首,老于又继续说下去:“宋行长,我太谢谢你了!我们全家都太谢谢你了!当初如果没有分行的资助,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说到这里,老于似乎是刚刚想起之前准备的词,伸手擦擦脸上的泪水,挺起了腰板,用不太尺度的普通话一字一顿的说道:“宋行长,您在分行这些年,给了我们各人许多眷注,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有不少都在困难的时候获得太过行的资助。我代表我们各人,和我们的家人,谢谢您!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过上好日子,不忘宋行长!宋行长,您是好人,好人总要有好报的,好人一生平安!”

  老于说罢,狠狠的拍了几下巴掌,身后廖磊等众人也一起兴起了掌。宋可军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只是招招手向各人离别,在一片送别声中徐徐上车,离开了湖山分行。

  这一幕插曲来的如此突然,让宋可军不由得有些触景生情。他追念着适才面前那一张张脸孔,却记不清自己曾帮过他们什么。就算是在老于那件事上,他也没有做太多,所谓的资助,不外就是凭据春江银行的老例或者湖山当地的风土人情去做一些分内的事情。老于说是分行资助了各人,这话没错,只不外人们理所虽然的把这份情分记在了他宋可军的头上。

  路上的时间简直很丰裕,宋可军到达机场时,离登机另有一个半小时。小郭把车停在国内出发口前,从后备厢里拎出宋可军的行李箱:“宋行长,我送您进去吧。”

  宋可军点燃一颗烟,摇头道:“不用了,这里不能停车,你快回去吧。”说着又拍拍小郭的肩膀:“你的事儿,该打的招呼我早都打好了,不外现在这种情况,我的话还能起多大作用也欠好说,你别着急,走一步看一步吧,有什么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小郭上车离开了,宋可军抽完烟,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值机柜台走去。柜台前排队的人稀稀拉拉,在队伍后方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红色呢子大衣的女人,双手拎着一只小包垂在身前,正焦急的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人。

  宋可军一见到她,登时停下了脚步,做贼心虚似的审察了一圈四周,这才走上去,轻声喊道:“姗姗?”

  女人看到宋可军,显得很开心,快步迎了上来,但见他一副惊疑不定的神情,便没有靠太近,离着两三米远便站住了。宋可军又走了几步来到她面前,勉强笑了笑道:“不是说好了不来吗?”话里隐隐带着几分不悦。

  被叫做姗姗的正是住在二环路四周高等小区的那个女人,此时她见宋可军语气生硬,全没了往日相处时的那份柔情蜜意,也不禁迟疑了起来:“我就是想再见你一面…明天,明天情人节…。”

  宋可军有些不自在,装作不在意的扭头视察着四周的人群,随口答道:“情人节?昨天不是陪你提前过了吗?我不是说过咱们不能一起到外面来吗?”

  姗姗垂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下来:“我就是担忧以后…...”

  “以后什么?不是都给你部署好了吗?”宋可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有什么事儿你可以给小郭打电话,他会转告我的。”

  姗姗抬起头看着宋可军,抽了一下鼻子:“我是说担忧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可军心中一动,意识到自己适才有些失态,向前凑了半步,把声音柔和下来:“姗姗,我也十分不想离开你,可是咱们当初不是都约好了吗,我早晚有一天要回去,你也总有一天要…要建设自己的家庭,到时候我们都得坦然接受,不是吗?”

  见姗姗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宋可军忙又哄道:“放心吧姗姗,我一定会抽时间来看你的,好欠好?”

  姗姗点了颔首,似乎也没太把宋可军最后一句话认真,转而问道:“明天情人节,你给你老婆准备礼物了吗?”

  宋可军一怔,答道:“没有,我们…我和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从来不外这种节。”

  姗姗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纸袋,递到宋可军手里:“这是你以前买给我的,我只戴过一次,你拿去送给她吧。”

  宋可军从纸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珍珠项链。这几年间,他给姗姗买过不少珠宝首饰,至于都买了些什么,自己是完全记不清的。

  宋可军把首饰盒放回纸袋,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还没想好要不要收下,姗姗又继续说道:“你们以前从来不外情人节,明天她收到礼物肯定会特别开心的。这样一来,你以后每次看到这条项链时,也能想起我了。”

  宋可军愣住了,手中托着纸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姗姗向退却了两步,伸出右手向他挥了挥:“我不送你了,希望你一切都好。”说完这句话,兀自转身离开了出发大厅。

  说来奇怪,从适才起就一直在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夺眶而出,似乎是被凛冽的寒风吹干了一般。

  几天后,吉星案中涉及春江银行的刑事视察暂时告一段落,凭据公安机关的初法式查结果,没有发现春江银行内部员工在此案中存在违法行为,也就是说没有人会被追究执法责任。

  紧接着,经过春江银行与湖山市政府的重复相同,最终在对吉星案所涉质押存单的处置问题上告竣了一致:此案中所有企业已质押给春江银行的存单到期后将被优先用于送还吉星公司在春江银行湖山分行的贷款本息,企业因此而损失的存款将在今后通过对吉星公司及付全等人的赃款追缴和资产处置进行弥补。

  作为交流,春江银行湖山分行将向湖山市政府指定的企业发放二十亿元无息贷款,供其无偿使用两年。这样的处置结果显然对春江银行很是有利,但却让那些因此而蒙受损失的企业十分窝火,也为厥后银企之间的种种龃龉埋下了伏笔。

  至此,吉星案在春江银行外部的处置惩罚事情基本宣告结束,宋可军的时代也随之划下了一个糟心的句点。然而,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起案件和这位领导给湖山分行带来的种种影响就如同一个飘忽不定的魅影,不时晃动在人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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