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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谋天倾

第二十章 心思难猜

凤谋天倾 腊月.初八 2349 2020-02-09 09:44:00

  “这非你之过,鱼儿无需自责。”凤修抚慰了公输鱼几句,自己则依旧是愁云满面。

  见状,公输鱼反过来劝慰道:“姑丈,昨日小侄瞧着二姨娘体态康健,此番虽是染了风寒,想必将养几日也便能愈复了,还望您不要因此太过烦忧,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要紧呀。”

  “嗯,鱼儿有心了。这家中之事,是令老夫心烦,但今日朝中之事,更令老夫心忧啊……”

  出其不意,凤修竟是突然将话锋一转,从家事转去了朝事。

  原来,今日早朝上,湘王党的一众朝臣们与晋王党的一众朝臣们,为了昨日城门楼坍塌一事,吵得不行开交。

  湘王党称:那城门楼突然坍塌,太过蹊跷,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与之前的修葺工程无关,更是不存在偷工减料、官员贪渎。如此种种,皆是有心人在刻意煽动。若无端的巨石也能磔作糜粉,难不成是用豆腐砌的城墙?可笑也。

  晋王党称:在以往的贪渎案中,曾有人以虫蛀的木料做厅柱,导致楼阁坍塌,死伤无数,之类的耸人听闻之奇事,屡见不鲜。个体官员为贪渎,无所不用其极。那城墙究竟是不是用豆腐砌成的,开了案子,细查便知。

  金殿之上,唇枪舌战,刀光血影。众臣先是对事件进行分析,吵着吵着,竟酿成了相互之间的人身攻击。天子发了好一通雷霆之怒,方呵退了众臣。

  不管真相如何,城门楼坍塌一事,在整个帝都闹得沸沸扬扬。事关帝都的门户安防,又险些搭上了皇子性命。无论事件最终如何定性,处在舆论风口浪尖上的工部,首当其冲,必是罪责难逃。

  遂,天子当殿下旨:整个工部,尚书职位以下的,全部关押于刑部大牢,由刑部逐一细查,若查出问题,依例论处,绝不迁就;对于朝廷二品大员工部尚书,则由刑部协同都察院、大理寺,行三法司会审;定要将城门楼坍塌一事查谳个明白,给帝都黎民一个交接。

  看得出,天子这是拿出了整个工部,来平息民愤。

  凤修身为刑部尚书,既是主审,在这件事上,自然得要做得让天子满意才行。

  办贪渎案,前有车后有辙,再庞大、再隐秘、牵连再广,白脸认真起来,终究能查个明白;办二品大员,也不是没有先例,下了狱,亦不外阶下囚耳,一切凭据章程审理即是;可,这案子如何办、办到何种水平,才气让天子满意,就得仔细思量一下了。

  众人皆知,这工部是由湘王羁系的。工部尚书,说白了就是一个给湘王掌管钱袋子的走卒。他贪十锾钱,有九锾都是进了湘王的口袋。

  如今东窗事发了,按说湘王如何都脱不了关连,但天子于金殿之上,并没有明令三法司将湘王一起核办;只是有听说说,昨夜湘王免冠跣足,进宫求见请罪,天子没有见他,还让姚丘传口谕,责湘王于克日起闭门,无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这样的态度,就有点暧昧了。令人遐想无限。

  天子不定湘王的罪,却又将他禁了起来,是何意?是真的有心偏袒湘王,照旧想要借机检察其他皇子们的反映,以及朝中臣子们的人心归属?弄不清这些,如何能将案子办得让天子满意?

  ——天子的心思,难猜呀。

  这一番言语间,凤修不停地捋须叹息。

  公输鱼则是作出认真聆听的样子,脊背挺得直直的。

  按说,这早朝上所议之事,皆为关乎山河社稷、天下安危的国之大事,身为刑部尚书的凤修,如何都不应该与一个初到帝都的家侄提及。

  他这般毫无保留地详细述说,难道真的是因为身为主审、又不明圣意,而备受困扰,想要听一听公输鱼这个局外人的客观蝇建?照旧说,昨日的那一番窥察未能如了他的愿,这是要继续加码、继续试探,不挖出公输鱼来帝都的真实目的誓不罢休?

  ——凤大人的心思,也是难猜呀。

  公输鱼略作思忖,施了一礼。回话道:

  “姑丈大人每日勤于国政糜盬,宵衣旰食、殚精竭虑,保我永成国泰民安,小侄深感敬佩。怎奈,小侄虽有心为姑丈分忧,却也只是个长于乡间一隅的蒙昧竖子,对此等朝中风云,甚是不察。愚钝,不明白,便也无法忧心。只想着能够早早地参见一下姑母,完成母命,方能于归期前,在这富贵多数,好生逛一逛、耍一耍,也好作为美谈,日后与乡下玩伴们显摆一番,才不枉此行啊。望姑丈玉成,部署则个。”

  公输鱼的外貌意思很明显:人家就只是奉了母亲之命前来探视姑母的,你这里的水是深是浅,人家不愿意蹚。赶忙部署人带路去见姑母,免得延长了我等的行程。

  可凤修又岂是听人说话只听外貌意思的简朴之人?他隐隐地觉得,公输鱼这一番话中定是另有玄机,只是,这玄机,他一时还没能参透。

  看着凤修眉间拧起的褶皱生生的又多了一道,公输鱼的唇角边泛起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自得。

  ——小侄我的心思,同样很难猜吧。

  如此,公输鱼一边陪着凤修有来有回地“打哑谜”,一边再次塞给了凤修一个不愿面对的难题:从昨日入府,到接风晚宴,再到今日来请晨安,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正式问请、求见姑母了。

  事不外三。面对一个小辈如此敬重有礼的殷切问请,若是再以托词搪塞,凤修这个做尊长的,预计连自己都市觉得有些说不外去了吧。

  奈何,楣夫人是凤修心里的一道伤疤。对于这旧日伤疤,能不去触碰,他便不愿轻易去触碰。可是,有些问题,躲是躲不外去的,总照旧要面对。也罢,且看事情如何生长吧,终不外是一声叹息耳。

  说服了自己,凤修便又叫了正于书房外面洒扫的丫头荷儿进来,令其带路,引公输鱼与班九,前去参见楣夫人。

  听了这个付托,荷儿猛然一怔,瞬间脸色煞白,杵在那里,不动了,像是突然被隐形的妙手隔空点了穴一般!

  公输鱼眉角一扬:咦?这回可不是我做了手脚呀?猫兄,是你吗?

  她随即斜目看向班九。

  班九依旧是雪颜静默。

  凤修见荷儿竟然如此失礼,“啪”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几案。

  呆滞的荷儿打了个激灵,刚刚回神,慌忙福礼领命称“是”,继而低着头,颤巍巍地退出了书房。

  尽管荷儿的反映令人生疑,可究竟是,姑丈总算肯部署自己去参见姑母了,公输鱼不禁面露喜色,连忙献礼,“多谢姑丈辛苦部署,小侄先行告退”,随后便也退出了书房,追荷儿去了。

  背后的书房里,又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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