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天狼城。
夜空无云,月明星稀。
完颜亮的书房里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坐在完颜亮书桌的另一头,全身上下笼罩在一张巨大的斗篷里。
“你老了,而我还年轻。”
斗篷里传出一个声音,说话的人听起来声音还很年轻,话语里却带着一股久经岁月蹉跎的沧桑。
完颜亮两鬓花白的头发又多了许多,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明显。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为什么?”完颜亮质问着劈面那人。
那人仰天轻笑,幽幽的道:“为了什么?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这么一个简朴的事情。”
完颜亮怒瞪着那人,尽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你知道因为你,死了几多人?只差一点就血流千里!”
斗篷下的人轻轻一叹:“死再多的人与我何关?我只要好好的活下去,这就足够了,更况且西夏将亡,我只不外是利用了它最后的余热。”
完颜亮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双手拍在桌子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楼兰,你这样做就不怕天诛地灭吗?”
曾经和完颜亮亦师亦友的楼兰,伸出一只年轻的手,陶醉似的放在眼前欣赏:“天诛地灭?如果真有天诛地灭,死的那人为什么就一定是我,而不是那个她?”
说到那个“她”的时候,楼兰看似轻松平常的话语里,却隐藏着一股刻骨铭心的仇和怨。
如果不是“她”,古楼兰王朝何至于一夜化作灰尘。
如果不是“她”,他又何至于活得如此狼狈不堪?
那么庞大的一个王朝,那么多的宗氏族人,那么多的黎民黎民,一夕之间化作灰尘,化作虚无。
而他这些年来,苟延残喘,活得卑微,终日不见阳光,一直活在黑黑暗,更曾在封印中渡过千年时光。
一千年以前,他是古楼兰王朝的皇子,万人恋慕,享受亿万子民的敬仰。
一千年以后,沧海变桑田,楼兰古国酿成了荒芜,他破开封印,在这个时代孑然一人,孤苦求生。
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天不杀你,我杀你。”
完颜亮怒吼着,右手抽出一把剑,快速刺向楼兰。
楼兰轻松的用两根手指夹住完颜亮手中的剑:“你看你,都已经老成了这样,而我却还如此年轻,只不外你虽有杀我之心,我却无杀你之意。”
咔嚓!
楼兰手指微微使劲,完颜亮手中的剑就断成两截。
随意的将断剑插进桌面上,楼兰起身向书房外走去。
完颜亮像似泄了气的气球,颓丧的跌坐在椅子里:“你这样做,会害死他的。”
书房的门打开了,月光照进房间,投射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楼兰站在门前,背对着完颜亮毫无情感的说道:“是死是活,看他造化,说到底他和我都是一类人,我也是在帮他。”
......
......
瞳孔中,那道玄色闪电急速放大,快速劈向林蒙。
一瞬间,林蒙头皮发麻,一股巨大的危险让他神经紧张。
轰!
闪电击落在地上,劈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林蒙抬头看向翻腾的黑雾,其中有着浓烈的诅咒气息,引发他体内的血脉诅咒与之共识,暴乱。
紧接着,林蒙体内的苦海世界卷起无尽风云,掀起万丈浪涛,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噗!
林蒙终是没有忍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离体的黑血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化作淡淡的黑烟弥漫向空中。
一口黑血喷出后,林蒙体内的血脉诅咒越发暴乱,几缕黑烟化作毒蛇疯狂吞噬林蒙的生命力。
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林蒙就似乎苍老了十几岁,甚至眼角的细纹,苍白的头发也都先后泛起。
“受黑雾影响,体内的血脉诅咒提前发作?
林蒙神色凝重,第一时间想到这个推测,心里生出强烈的不甘。
原本二十岁发作的血脉诅咒,竟然提前了四年,而他想要逆天改命的努力是否就此终结?
林蒙不宁愿宁可,他才十六岁啊。
他要打破诅咒,打破诡异,改写这一生的命运。
他另有太多想做,却还没有做的事。
怎么能就此慌忙结束这一生!
“给我镇压!”
林蒙低声怒吼道,调动体内所有灵力对黑烟进行镇压。
第一道闪电落下后,天空上的黑雾似乎决了堤的河水,更多的闪电倾泄而下,密密麻麻,恍如末日审判。
林蒙瞪大眼睛,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心头,他想象不出被这么多的玄色闪电劈中,会是什么下场。
体内的血脉诅咒疯狂暴乱,林蒙拼了命的镇压,面对即将落下的玄色闪电,他实在没有措施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落下。
“我不宁愿宁可!”
林蒙咬着牙,高声怒吼道,拔出斩龙刀怒劈向天空。
七魔刀!
杀神一刀斩!
两种林蒙目前掌握的最强攻击,被他施展到极致。
耀眼的刀芒逆天而上,如神龙出海,嘶吼着冲向了玄色闪电。
轰!
玄色闪电倾泻而下,如那吞天猛兽,轻松至极的将刀芒吞噬。
“一刀不行,那就再来一刀!”
林蒙双手紧紧握住斩龙刀,高声怒吼着,朝着天空不停劈出一道又一道耀眼的刀芒。
然而,林蒙疯狂的攻击并没有一点作用,玄色闪电依旧快速倾泻而下,眼看着就要将他淹没。
吼!
要害时刻,一道虎啸声响起。
玄色虎符自主腾空,一头巨大的玄色猛虎浮现在林蒙头顶上空。
猛虎四肢着地,仰天咆哮,巨大的虎啸声险些席卷苍穹,吼碎日月星辰。
一道狂猛的吞噬力从猛虎嘴里发作,落下的无尽闪电顷刻之间被其吞噬而空。
“虎符?”
林蒙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玄色虎符,再看向那巨大无比的玄色猛虎,突然高声笑了起来。
似乎觉得被挑衅了,翻腾的黑雾沸腾,更多的闪电倾斜而下,犹如一道玄色河流从九天上垂落。
虎符轻颤,一股恐怖的杀气冲霄而上。
在那恐怖的杀气中,有十万雄师怒吼着,咆哮着,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战意,直冲九天之上。
林蒙望着那近乎遮天蔽日的十万兵魂,只觉得心中万般疼痛,一股来自于血脉深处的召唤,让他瞬间泪下。
“十万兵魂,全都是我林氏一族的宗亲。”
不屈的战意,冲天的杀气,熏染着林蒙,他伸脱手指沾了一沾眼角的泪水,下意识呢喃道。
十万兵魂逆天而上,发作出恐怖的杀气,倾泻而下的玄色闪电还未临近就被崩解。
黑雾翻腾,新一轮的闪电发作。
十万兵魂一往无前,直冲进黑雾中,将又一轮的闪电潮直接打爆。
“这是不屈的脊梁,不败的战魂,永恒的战意!”
望着不停被攻击的黑雾,林蒙热血沸腾,眼前似乎浮现出林氏族人不停杀伐征战的画面。
那些画面里,有林氏族人开疆拓土,建设神朝,分封天下的辉煌往事。
也有一代代林氏族人试图打破诅咒,反抗诡异,改写命运的悲壮故事。
他们曾经乐成过,厥后失败过,过往的辉煌化作云烟,只剩下血脉诅咒依然存在。
“曾经有多辉煌,现在就有多落寞,这些家族往事,怕是就连爷爷都不知道我们曾经有过那样辉煌的历史吧。”
林蒙心血沸腾,杀气冲天,伸手握住了玄色虎符。
这一瞬间,林蒙感受他一人就胜过百万雄军。
“林氏一族的先辈们,你们没有完成的事情,我来接任,打破诡异,破除诅咒,总有一天,我要让林氏一族再现曾经的辉煌!”
虎符轻颤,一道光穿透过林蒙的身体,吞噬掉他体内作乱的几缕黑烟。
黑烟消失后,林蒙的身体恢复,眼角的皱纹,苍白的头发,也都全部恢复。
天空渐晴朗,翻腾的黑雾消失殆尽,十万兵魂重归虎符。
林蒙看着手里的玄色虎符,缄默沉静无语,心中却是种种念头升起。
这枚玄色虎符传承于林氏先祖,但因为传承时间太过久远,经历过太多事情,关于它的来历,它的作用,到了林氏一族这一代后人,竟是无人知晓。
甚至,如果不是当初林蒙意外惊醒甜睡的虎符,恐怕它仍然会继续不被认识。
破灭的城池,坍塌的大地下,一粒粒朦胧的光粒升腾起,汇聚向林蒙,进入他身体。
林蒙看到了这些进入身体里的朦胧光粒,它们在苦海世界里形成一团星云,归隐于云层之后。
更多的光粒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进入到林蒙体内,在这其中,林蒙感受到一丝丝残缺的众生念,以及一点残存的人皇气。
受这两股气息攻击,林蒙感受他的境界似乎想要突破,立即盘膝坐下。
然而,这究竟是整个王朝最后残余的力量,虽然可观,却并不能真的资助林蒙顺利破境。
“原来他竟是逆天偷取了诅咒的力量,袭杀神策军,想来他也是想要打破诡异,自我拯救吧。”
似乎梦一场,重回古楼兰,看过它的辉煌,见证了它的消失。
林蒙握着虎符,看着眼前这个破旧不堪的世界。
对于楼兰的身世,林蒙充满同情,但他的行事方式,却让林蒙并不认同。
眼前的景象再变换,皇宫不见了,王柱消失了,林蒙站在军营深处,他回归了现实。
月,下了山头。
日出东方。
林蒙抬头望向初升的向阳,这一夜就这样结束了。
军营里有风吹过,发动起林蒙脚边几张枯叶,随风飘动向远方。
“该出去了。”
收回看向向阳的视线,林蒙迈步向着军营外走去。
他身后阳光洒落下的地方,神策军的尸体快速剖析成最细小的灰尘,随风而去,消散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