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双膝盘坐在天狼城城头上,眺望着陆续退兵的草原人。
一时的危机解决,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中。
这一战,草原人支付五千多人的伤亡,神策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就人数不多的神策军,这一战事后,人数又少了一千多人,在人数对比上神策军依然处于绝对劣势职位。
草原人退兵后,完颜亮立刻带着许巍等将领迅速进入修养阶段,其余受伤的神策军也都各自进行紧急疗伤处置惩罚。
大批养伤疗伤的药物,丹药犹如潮水一样从军库中流出,被虎虏军紧急送往城墙上各个受伤的士兵手中。
林蒙遥遥的和魏承平对视了一眼,低声嘀咕道:“风雨欲来。”
“你能完成这次的任务,真的超出预料。”
完颜亮带着魏成平,周雄等将领来到林蒙身后,荆柯守和孤星也泛起了。
林蒙转头看向完颜亮:“草原人人数比我们多,战力也比我们猛,为什么你就没想过退却?就这区区几千人,能做得了什么?”
凭据林蒙一贯的行事作风,打得过就使劲打,打不外拔腿就跑,他实在不能理解完颜亮这种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完颜亮看了林蒙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不停退却的草原人:“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的很没有原理?”
林蒙默不作声,算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回覆。
用区区几千人反抗敌方上万人,这样的行为不亚于自杀,在林蒙看来,这样的事情做的好没原理。
完颜亮手掌摸着城墙石:“我在西边呆了有几多年,自己都快忘记了,当年的我初来乍到,从最低级的小兵做起,一步步走到西北军最高位。”
这些年,完颜亮一直镇守西北要塞,曾经无数次将草原人阻挡在边关外,因为他被间接救下的平民黎民何止十万。
这十几年,西北虽然依旧种种巨细战事不停,但总来的说,对比更早时候,这些年的西北实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难有的太平。
“你可知道这西北要塞之后,是几多平民黎民?是几多城池乡野?”
完颜亮凝视着林蒙:“我想要走很简朴,但我走了,谁来替那些人反抗草原人的杀戮?”
西北要塞作为西夏王朝最西边的一个军事重地,只要天狼城一破,草原人就能马踏西夏王朝西部地域。
甚至,只要草原人愿意,就是一路冲杀进西夏王朝最焦点的要地,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可以走,但那些生活在这大西北的平民黎民,他们怎么办?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根,他们能去往哪里?”
完颜亮加重了语气:“就算是真的要放弃天狼城,那我们也必须是最后一个走的人,因为只有我们,才气为他们尽可能多的争取更多逃命的时间。”
“可是。”林蒙皱起了眉头。
“可是什么?”
完颜亮看着林蒙,沉声道:“你的家乡是一个叫九黎城的地方,从这里到九黎城你来的时候不外短短半个月路程,可是你如果知道草原人只需要六天就能一路杀到九黎城,你能想到什么?”
我能想到什么?
林蒙被这句话震撼了,脑海里下意识的脑补。
草原人攻破天狼城,一路杀伐,杀到九黎城,迎接九黎城的是残酷的杀戮,无情的战火。
“死亡,无尽的死亡。”林蒙低着头,呢喃着。
“如果只是死亡还算好的,最怕的是被抓回去当做奴隶。”
完颜亮再次给了林蒙一剂猛药。
草原人抓捕的俘虏,从来都是在极端虐待后,才会被杀死。
同时也会有那一批俘虏会被他们抓回草原人,这些俘虏被强行变为奴隶,期待他们的是几年,几十年如一日的折磨。
这样的生活,相比于死亡,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
林蒙低着头不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是那种滑腻的行事气势派头,可是现在,完颜亮让他有点醒悟了。
有些事,有些人,明知不行为,却不得不为之。
战争,不止是杀戮,同时也是一种掩护,掩护那些家,那些人。
面对强敌,纵使不行敌,有时候却也要挺身而出。
完颜亮指着林蒙身旁的鱼长安,司徒文耀,诸良,拓拔四人:“你身后的这几个小同伴,他们为什么追随你?是因为好玩吗?照旧因为想要立功立业?”
鱼长安重重的回覆说:“为了替死去的亲人报仇!”
司徒文耀说道:“为了找回失踪的弟弟,给死去的阿爹阿姆报仇。”
诸良和拓拔没有说话,但从他们的神情和眼神中,也能看出他们对草原人透露出的深深的恼恨。
为了报仇,就算死,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完颜亮放缓了语气:“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和你一样大的年轻人,在这西北另有许多许多,他们因为草原人失去了许多许多。”
林蒙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完颜亮:“我懂了,您的坚持很伟大。”
不是所有的坚持都需要有被值得,不是所有的牺牲都是不值得,坚持是因为值得,只有值得才会去坚持。
这一刻,林蒙的心犹如拨开乌云的明月,他想到了家里的怙恃,爷爷,哥哥和妹妹。
离家的少年,突然想家了!
想母亲做的饭菜,想父亲偶尔严厉,偶尔慈祥的眼神,另有爷爷,年老,小妹的淘气。
“你是一个智慧的孩子。”
完颜亮拍着林蒙的肩膀,然后转身带着许巍等人向着城头下走去:“你在这好好监视城外的草原人,想来那汗达应该快到了。”
林蒙伸脱手,遥遥的对着草原人雄师徐徐握成一个拳头,高声喊道:“虎虏军,所有人都给我过来修炼。”
在林蒙的命令下,虎虏军成员快速聚集到林蒙身后,然后在林蒙的主持下,就这么在城头上修炼起虎煞军阵。
另一边,完颜亮带着人走下城头,许巍心情怪异的看着完颜亮,憋了许久,终于开口:“你这样对他说话,有点过了。”
完颜亮笑了笑,没有直接回覆这个问题,反而看向荆柯守:“我的多数督,你也觉得我话说的过了?”
荆柯守沉思了一下,说道:“林蒙是个好苗子,做事向来只凭喜欢,这一次,你倒是给他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
完颜亮转头望着城头上正在修炼的虎虏军,以及林蒙:“如果他能生在太平盛世,长大后必有一番成就,可惜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
一句兵荒马乱,道出几多心酸。
完颜亮没有说,荆柯守也没有说,但许巍,周雄等将领,甚至就连孤星,全部有着自己的领悟。
时间缓慢流逝,魏成平带着雄师驻扎在城外,和城头上的林蒙遥遥对望。
一天一夜后,收到魏成平紧急消息的汗达,携带着十万怒火回来了。
一声大吼,响遍天狼城。
“让林蒙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