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会见监犯的日子。
王一鸣要带着柳叶眉一起去见他的父亲。
这次晤面差异于以往,多了另一层寄义,那就是,让父亲感受到更深的愧疚。
不能加入儿子的婚礼,作为父亲,不愧疚、不遗憾吗?
他的母亲,是没有那个福气了,已经悲凉地去了另一个世界,依旧是孤苦的。
父亲曾经抛弃他们母子,过着有权有钱的日子,可如今,不也沦为囚犯了吗?
昔人常说:宁死当官的爹,不死叫街的娘!
从小到大,他随着贫穷的母亲,摸爬滚打地过日子,每一天都不是阳辉煌煌光耀的。
为了他,母亲放弃了一生的追求,他就是母亲的一生。
可是,他能陪伴母亲的时光,只是母亲去世前的那短短的几个月。
“见了父亲,你态度好点,别让他伤心,好吗?”
柳叶眉担忧的是:王一鸣会一直这样绷着脸,冷得像块儿冰!
追念起来自己,也对父亲冷过,恨过,怨过,可是,她照旧被亲情给征服了。
王一鸣也能被征服吗?不知道,她没有听到回应。
隔着厚厚的玻璃,柳叶眉看清了劈面那个苍老而精瘦的男人。
他漠然地看着柳叶眉,没有任何的心情。
“我今天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我已经结婚了,她就是我的老婆!”
王一鸣没有叫他一声爸,柳叶眉没有听到。
她并不感应意外,自己也曾叫不出口,那么地艰难!
他的父亲只是低着头,缄默沉静不语,他在想什么?
猛然间,他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着种种庞大的工具,扔下话筒,转身离去了。
像是在逃离什么,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你看到了吧?他都没脸面对咱们了,只能逃跑了!”
王一鸣显得很自得,他征服了父亲,让父亲无地自容。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你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柳叶眉说出了心里话,她想听到王一鸣叫一声爸。
这不像是亲人之间的晤面,太冷漠了!她受不了!
临来之前,她有种想法,随着王一鸣也该叫声爸的,那是一种尊重和认可。
王一鸣却没有给她缔造时机,感受自己有些失礼了。
“能不能兴奋一点儿?搞得就像加入葬礼似的。”
王一鸣一边开车,一边来点诙谐。
“兴奋不起来,你教教我。”
“再过半年,我父亲就能出狱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来接他,兴奋吗?”
“这倒是个好消息,在牢狱里呆十年,换作是我,一定会疯的!”
柳叶眉很难想像,在那个鬼地方,一个正常的人,是怎样熬过那漫长的岁月的。
“这是老天对他的处罚,给他赎罪的时机!”王一鸣说。
“照旧算了,已往的,都让它已往吧!你不要总是铭心镂骨。”
“大原理,谁都市讲,做起来,太难了!适才,我想叫爸,可是,愣没叫出来,你说这是为什么?嘴不听使唤了。”
王一鸣对她吐露心声,抒发心中的郁闷。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小心眼儿,爱记仇,不是男人的气势派头!”
“看看,又在用男人的气势派头绑架我,女人习用的手段吧!”
玩笑归玩笑,王一鸣照旧很兴奋,她能去看父亲。
柳叶眉从来没有讥笑过自己的身世,没有瞧不起他。而他,却刻意隐瞒了那么久。
在公司上班的时候,他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有关自己的事情。
有关父亲、母亲的什么事情,他心里有个结,谁都不能触碰。
“我回公司另有点事情,你去看看我的丈母娘吧!”
“嘴甜没用,你得给她个交接,哄她开心!”柳叶眉笑着说。
柳心仪正等着女儿回来用饭,心里总是牵挂着。
她知道女儿今天干什么去了,想听听发生了哪些事情。
饭菜刚刚端上桌,柳叶眉就开始给老妈编故事。
“一晤面,王一鸣一个劲儿地喊爸,那叫个亲,我也得随着叫爸,-----”
“一听就是瞎编的,王一鸣不会是那样的,逗妈开心呢!”
柳心仪打断了女儿的话,她想听真话。
“哎!老妈真是老谋深算,我认输了,这父子俩,一晤面,就谈崩了!”
这才是她想到的结果,王一鸣照旧不会放过他的父亲。
“叶眉,当初,你是怎么接受你爸爸的?妈一直都不明白。”
“我爸被房东欺负了,那我肯定不干呀!挺身而出,掩护他!”
柳叶眉又想起与仇仁斗志斗勇的那一幕,另有那种自豪感。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刺激你,也许,你也不会给他时机的吧?”
“另有你呢,老妈,看在你的份上,我会的。”柳叶眉不能让老妈扫兴。
“王一鸣心里的那堵墙,还得靠你去买通,明白吗?”
“我有那么大的能力吗?好难呀!希望他不是一头犟驴。”
老妈又在为女婿费心,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他这个上门女婿,即是是半个儿子,那得做出儿子的样子,孝敬老妈才行。
“老妈,我给你准备了一身儿漂亮衣服,在我婚礼那天穿上,一定很精神!”
柳叶眉拿出衣服,在老妈身上比划着,让她能开心。
“你去告诉你爸,婚礼的日子,让他也兴奋兴奋吧!”
柳心仪拉着女儿去丈夫的遗像前,似乎在举行一个仪式。
“老爸,女儿的婚礼,你可一定要加入,听到了吗?”
她何等希望老爸真的能挽着自己的手,把她交给王一鸣,说些祝福的话,然后父女相拥,一起流泪,一起开心。
在别人的婚礼上,父亲都是对女儿恋恋不舍地。
可是,她今生享受不到了,只能跟这照片说说心里话,真是莫大的遗憾!
“叶眉,妈也没什么送你的,只有这对手镯,也许过时了吧!”
这手镯简直有些过时了,但她一定要戴上,母爱永远不会过时的。
“老妈,悦目吗?我很喜欢!”她伸脱手来看着。
柳心仪觉得自己很老套,但把心爱之物送给女儿,她等了许多年。
她的一生,为了什么?
就是能亲眼看到女儿,有个幸福的归宿,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