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蘅向来好哄得很，有了温三夫人一句话，旁的事情她便都不放在心上了。
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可她不放在心上，常嬷嬷却不能不在意的。
原本她只在青叶口中听说孙嬷嬷对自家女人，似乎存了欠好的心思，她就想着在女人面前敲敲边鼓，让女人对孙嬷嬷有个预防之心。没成想，有些人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居然认真是心怀叵测。
常嬷嬷思量片刻，知道寻常的话是劝不了自家女人的，只好另谋他路。
索性另一条路也不是那么难找。
她们女人心软确实是心软，可一旦涉及到老爷夫人他们，再软和的心，也能变硬的。
故而孙嬷嬷为她孙女的谋划，常嬷嬷是只字不提，她只与阿蘅说孙嬷嬷可能会对温三夫人有所不满，继而生出欠好的心思。
“虽然我是不大喜欢她的做法，可她也只是为了自己孙女儿谋出路，成也好，不成也罢，又怎会对娘亲生出不满来呢？”阿蘅满心不解，孙嬷嬷的谋划即便不成，娘亲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反而对她一如既往。
娘亲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还会不满呢？
常嬷嬷徐徐的替阿蘅梳着发，边梳边问：“女人莫不是以为她的做法不仅没错，反而另有父老的仁慈之心？”
“难道不是这样吗？”阿蘅只是觉得，但通常人都憧憬更好的生活，为了让自己能够活的更好，使上一些小手段，也没什么呀！
究竟她也会因为想让自己过得越发自在，而去讨好祖父和爹娘，虽然更多的时候，她照旧喜欢跟在温桓身后东跑西跑的。
常嬷嬷却对阿蘅说了不。
她说：“女人跟在老爷身边学的都是大原理，走的是大仁大义之路，却不知这世上真正仁义的人少见，大多数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是最容易因为一念之差，就误入歧途的。”
阿蘅似懂非懂，疑惑的问：“那嬷嬷是觉得她已经误入歧途了吗？”
“尊长替晚辈的前途做计划，是没什么问题，可孙嬷嬷的做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常嬷嬷其实不必说这些，温三夫人他们就从不与阿蘅说这些，他们总是将欠好的事情阻遏在外，期盼阿蘅的眼中所见俱是世间美好。从前常嬷嬷只要有老爷与夫人在，她们女人不了解世间险恶，也没什么不行以的。可如今看来，明白总好过不明不白。
她知自己现在一定是逾越了，然而仍然想要说下去。
待明日，她便亲自去老爷面前请罪。
“姓孙的不外一奴仆，却妄图以奴代主，女人只想到夫人拒绝了她的提议，可您就未曾想过若是夫人同意了，又是如何光景么？”常嬷嬷知道这话说出来，阿蘅会不兴奋，然而但通常警醒之语，就没有好听的。
阿蘅摇头：“我不必那样想，因为娘亲肯定不会允许的。”
常嬷嬷叹了口气，没理会阿蘅的反驳，只继续道：“夫人若是同意了，那女人与夫人的情感肯定比不得往日，如果这事传到了别处，哪怕只在温府之中流传，夫人的名誉也会受损。究竟权贵之家，最隐讳的即是混淆血脉了。”
虽然常嬷嬷说的挺严重的，可阿蘅理解不了那种极重感。
没有发生的，也不会发生的事情，为何又一定要去做那般的假设呢？
除了会让自己心里不痛快以外，也不会有其他的作用了吧！
常嬷嬷见阿蘅仍旧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她也不急。她现在说的这些，不外才开了头。她是看着阿蘅长大的，也是真正了解阿蘅的人之一，故而那些能彻底感动阿蘅的话，她虽然是要放在最后才说的。
“女人可是忘了，您去给夫人请安时，夫人的院子里可只有她们祖孙两个下人呢？”常嬷嬷的声音放得很轻，在寂静无声的夜里，莫名的平添了几分冷意。
阿蘅为之一怔，她虽然是没有忘的。
只是不知是出于何种缘故，在常嬷嬷提起之前，她都一直下意识的忘记了那件事。似乎是触碰到了某个禁忌，不行触碰，亦不行想起。
“嬷嬷……”阿蘅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唤着常嬷嬷。
阿蘅现在的状态并欠好，小小的身体在梳妆台前缩成了一团，离得近时，甚至还能看到她在微微哆嗦。常嬷嬷看着小女人，停顿了片刻，虽然心有不忍，但照旧继续凭据她原本的计划去做了。
平静的屋子里，只有常嬷嬷的声音在徐徐诉说着。
“孙嬷嬷从前一直夫人的心腹，所以能如此轻松的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都调离，这一次是因为她对夫人有所求，未曾真正对夫人做什么，可如她这般有野心的人，夫人若是一直强势，那也便而已，一旦夫人显露出弱势来，您说她会对夫人做些什么呢？”
阿蘅捂着脸，声音从手掌间的漏洞中传出，有些许的失真。
她说：“倘若娘亲处于下风，那她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会投靠其他人，反过来伤害娘亲。嬷嬷想和我说的，其实就是这个吧！”
常嬷嬷没有认可，也未曾否认，她只说：“女人向来心软，可有些人却容不得女人心软的。”
如这般的例子，不管是耳食之闻，照旧亲眼所见，常嬷嬷都经历了不少。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衷心不二，有些不叛逆，不外是因为叛逆无法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人的一生，最可怕的不是遇到真小人，而是遇见那些外貌忠厚纯良，实则在背地里心怀叵测的家伙，因为那时你看不透他们，始终把他们当做自己人，却不知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地里给你捅刀。
房间里平静了许久，常嬷嬷站在阿蘅的身后，同时保持着缄默。
有些事情总需要阿蘅自己想清楚的。
许久之后，阿蘅的声音才泛起在房间之中，她低声道：“嬷嬷让我一小我私家冷静一下吧，我要好好想想……”她的话说到了一半，就已经几不行闻。
常嬷嬷虽然想要借此时机点醒阿蘅，却没有想让阿蘅再次熏染风寒的想法，所以她在离开之前，还特地将阿蘅劝去休息了。
“这件事女人还可以想许久，不必急在一时，如今最重要的照旧女人的身体，您一定不想继续生病，然后累的夫人再专程来探望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