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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有谁闻

第48章 劳燕分飞

弦断有谁闻 古月今生 5284 2020-02-21 14:20:23

  李义山携着华阳就在去往长安途中的一处风物优美的小镇上安置了下来,他们对这里偏僻宁静的情况很是满意。他们租住的住宅很简朴,应该是有些时日没住人了,屋角处也偶见蛛丝,但是华阳立刻就兴致盎然地开始扫除,李义山动手将屋里仅有的几件旧家具也修缮整理了一番,他们还简朴地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华阳又在屋前屋后种上了许多花卉,小小的宅院一下子就变得整洁幽雅起来。

  看着华阳那样的兴奋,李义山却感应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从没想过这么快立室,他一直想在有所成就之后再去考虑这个问题,他要给他心爱的女人一个牢固丰足的生活。事情来得与他的计划完全纷歧样,没有怙恃和尊长的祝福的情况下,他们就这样立室?但华阳对生活充满期待和渴望的情绪感动了他,让他亦不再有迟疑。

  但就是这样也让李义山积贮一空,手头不由拮据起来,他们在由谁去赚钱的问题上第一次争论了起来,玉溪觉得这是他义不容辞的事,但华阳执意让他专心于念书,她的决不退让第一次让玉溪领教了她的顽强!华阳很快便到小镇的成衣店接了一点针线活,她的活计让老板很是满意。

  对于花卉,华阳似乎颇有天分,没多久院里院外的花卉就被她养得十分茂盛,闲暇中她又在院子里种了一些菜蔬瓜果,她尽力地去学习并做好每件琐碎的小事,让她的玉溪不必忧心日常杂事。玉溪发现她的脸上越来越多地洋溢着由衷的笑容,她其实不光爱笑,亦会撒娇嗔怒,一举一颦之间很自然地流露着与生俱来的娇媚和雅致。相比在玉阳山,玉溪反而更不用再纠结于生活的拮据和筹措,他不能不心生谢谢,闲余下来时他也会来资助做些事情。而华阳每每做着针线抬起头的时候看见玉溪正在一旁专心致志念书或是于念书闲暇在院子里忙碌时的身影时,她就会发生一种似梦如幻幸福得不真实的感受,这样平静的日子要一直连续下去该有多美好!

  可是她心里清楚今年科举他仍是一定要去的,他并不是不知道科举的黑暗,也不是不知道科举只是一种机械机械的考试制度,但是——他照旧执着于此。他说从懂事起,父亲给他的教导就是要“戴仁而行,抱义而处”,要“致太平于天下”。她明白,他十多年来的寒窗苦读,二十余载的人生理想,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报效社稷和苍生尽自己的微薄之力,除了入仕没有此外路能成就他人生的圆满!

  但华阳心底总是挣脱不了一丝不安,她悄悄自责这也许真是她从小太缺少关爱的缘故引起来的吧!她格外珍惜每一刻与玉溪的相处时光,她竭尽所能让他不必为外事分神,她不在乎他今秋能否取得功名,立功立业从来不是她的梦想,但她知道他在乎,他是那样迫切地希望能为这个动乱的时局来尽点力,他渴望自己的才学能获得任用,他想要实现自己治国报国的理想和理想,他想尽自己的所学来扭转当前庞杂的局面,开创一代国泰民安的盛世!华职总是静静地倾听着他描绘自己的理想和计划,但在心底她却隐隐地担忧着,她明白上年的科举不第不是那么偶然的,她知道他冒犯了不少人。可她不想去取消他的锐气和念头,她愿意支持他做任何事,哪怕有可能困难重重、坎坷不已,但是没关系,只要能让她陪在他身边就好了,她会尽力让他有个可以放心的地方!她只有这一点微渺的愿望,祈求上天能会让她如愿。

  几个月的时间眨眼就已往了,这几个月对华阳来说太短暂了,她又一次感应了畏惧,畏惧握不住眼下的幸福,畏惧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过来一切又成了旧日的模样。盛夏已至,玉溪开始徐徐提起今年的应试了,华阳尽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忧心忡忡,微笑着凝神细听他的计划,可她是这样地担忧他的离开,下意识地不去过早地准备他的行装,似乎这样他就能更长地呆在她的身边了。

  这天上午,华阳将前些天做好的手工活打点一下,准备去交活计,她认真地将绣品一一整理,仔细察看绣品上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个镇子地处较偏僻,一向绣的花样也很简朴,但其中一件红嫁衣上的花样却极为繁琐庞大,花了她不少时间。成衣铺的老板说上次华阳为成衣铺绣的手帕上的花被一位小姐她看中了,要她绣一件嫁衣,只要绣得好价钱可以高不少。华阳本不欲接的,但经不起成衣铺老板再三再四地恳求,玉溪很快要入京赶考了,也不能不多备一些盘缠,她不由地允许了下来,但此时越看越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华阳收回了目光,一抬身却发现玉溪不知什么时候正在旁边望着她,见她回过头,便走过来从揽着她,不无歉意隧道:“你也替自己绣一件吧,等这次考完,我们就回家乡后,将亲朋们都请来,只是可能不够排场。”

  华阳意识到是自己看着这件嫁衣看久了,让他多心了。她想解释一下,但终于没有开口,只回转脸向他喜悦所在头道:“好!”

  送完绣活,成衣铺老板很是满意,又跟她订了绣一些婴儿的衣饰鞋帽。华阳结了绣人为,又到镇上购置了一些物品,便急遽赶往家中。走着走着,她感受到似乎有人随着,她蓦地转身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难道是自己多心?她有些心神不宁地想,前面就能看见自己的院子了,她收拾起不安的心情,试着微笑了一下,不能让玉溪觉察出来,不能让他分心。

  晚上,玉溪一觉醒来,居然发现华阳竟坐在自己平日坐的案前竟在写着什么。他有些惊奇,很久不见华阳提笔了!他有些惊奇地问:“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华阳见他醒来略有些意外,但立刻淘气地笑道:“适才做了个梦,梦见师父责我不用功修行呢!”

  李义山自然不信,笑着敲打了她一下,忽见她面前铺着的纸上写得竟是一些似符号又似图画的工具,辨认了一下竟一点也不认得,惊奇道:“这是什么?”

  华阳迟疑了一下,笑道:“这是女书,你不认得的。”

  李义山不以为然地笑道:“那你教我不就会了。”

  华阳犹豫了一下,拉了他的手,“玉溪——,你允许我,有些事情一定不要去追根究底!”

  李义山见她的神情突然凝重且带着些不安,亦握紧了她的手:“你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见他担忧,华阳又转而一脸笑意地挖苦道:“李郎何其迂也,既云女书,如何能教你?”又笑着推他道,“你先去睡吧,我再写一会就好了。”

  她说得轻松,语气温柔中略带些撒娇的恳求,李义山只得先去睡了,但好半天她才只是轻手轻脚来看了看自己入睡没有,见他似乎睡得很香,又悄悄折回案上写写画画。李义山见她不愿自己知道,遂装作睡沉了一样,想着他日再找她询问个究竟罢。

  他不知道的是竟再也没有这个时机。

  过了两日,一脸栉风沐雨的王良找上门来,见了李义山喜不自禁:“令郎果真在此,让我好找!”王良是令狐贵寓的随从,虽身为仆役却很是勤学,以前李义山在令狐贵寓他经常向李义山求学,故他俩甚为投缘。

  李义山也很是意外,与华阳搬到这里来后,因为只是暂居,又为了能放心念书,故他未将此地落居的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王良是如何得知并找了来的?

  王良抹了一把汗,接过华阳送上的一碗水一饮而尽,这才回覆:“令狐相爷得知令郎离开了玉阳山,焦急得不行,托了人四处探询,近日才听说令郎搬到此处四周,故遣我来寻找一番。”他说完又从包裹中取出信来送交玉溪。

  信却是令狐綯亲笔所写,信中说父亲近因年迈体衰,加上政务繁忧,经常多病,听得李义山的近况后很不放心,屡屡记挂着他这个爱徒的前程近况,盼他早日来京一见。

  李义山不由有些黯然,他自十六岁上被白居易推荐给令狐楚之后,令狐楚一直待他如师如父,关爱有加,自己却没有听从师父之言,呆在玉阳山静心念书,且未实时将与华阳结婚一事见告师父,反让师父牵挂忧虑了。他不由地很是愧疚,因此王良离开后,他立刻便想打点行李早点出发。

  华阳心中很是地不安,平常李义山闭门念书很少出去,自己只有打点衣食时刚刚外出,这个小镇虽然离长安距离不太远却地处偏僻,要探询他们两个这样不醒目的人照旧不容易的,令狐楚怎么就知道他们的下落了呢?

  李义山明白她的担忧,知道她因上次之事有些防范令狐绢,但他觉得这次是她多心了,令狐绢一向是居住深宫难以收支的,况且他认为华阳被逐出观缘在李瑞钦的执着所致。

  华阳默然不语,她不愿将怀疑和不安的情绪带到脸上来影响玉溪的心情,她仔细地为他准备路上的用度,打点行李。她一直拖着未整理玉溪今秋应试的工具,她一直慰藉自己还早着呢,此时她只能连夜赶制打点他的衣物。

  离应试时间也不远了,此次探望过师父后,李义山准备就在长安住下来待考了,往返奔忙太耗时且花费太大。他嘱咐华阳不必准备太多工具,今年春天她已为他做了些新衣,而且他一考完后不待放榜就会先返回来的。

  但华阳总觉得太过匆促,而且她觉得很是心神不宁,此地与长安不远,沿途又多是热闹地段,不必担忧路上有风险,但她怎么就这么不安呢?一直忙到泰半夜,该收拾的都已收拾好了,她仍重复寻思着另有哪儿不够妥当,转眼看见熟睡的玉溪恬静安然的神情,她不由地凝望着不愿转睛,温馨的情感涌满了心头,希望他始终都能这样宁静平和,无波无澜的才好。

  李义山一觉醒来,见华阳仍未睡却坐在床边发呆,以为她不放心自己在外,起身轻轻揽着她道:“你放心,我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倒是你一人在此,要多注意宁静,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华阳忙掩饰住自己的不安,笑着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牵挂我!”

  李义山握住她的手镇重隧道:“这次考完无论结果如何,我回来就带你去家乡见我母亲和家人,他们一定会很是喜欢你的。”

  他的许诺不知为何却加深了她的担忧,她能这么幸福吗?命运的捉弄、上天的部署让她的人生和恋爱一度都是那样地苍白无力,在遥遥地望着他的时候她都未曾觉得太痛苦,得失于她本已是常态。但是现在幸福似乎已经握在手中了,她却感应莫名的恐慌与担忧,她似乎如踏在云中,时时畏惧这一切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只是一场梦而已。华阳心中百感交集,她点颔首却忍不住落下泪来:“以前最惆怅的时候我常想,我今生究竟是缘何而来,是须要留下来等着些什么照旧索性就这样化作风消失了?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上天其实并未薄待我,一切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一切的期待都是值得的……”

  李义山突然感应无比心酸,他止住了她的话,抱紧她:“放心,今生我必不让你惆怅!”

  “嗯,我相信!”她柔顺地依在他的怀里,不安的情绪似乎也因为他的温存而消失殆尽了,她何须担忧那么多无谓的存在,即即是不能天长地久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今生他们曾相依相爱过,这一刻他们会相互珍惜一生一世的!

  见李义山背上肩负要出门,华阳终究照旧忍不住地嘱咐道:“若是在外你听到什么,也不用焦急,我自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义山正要认镫上马,听了这话回过头来,望着她细看道:“你有心事?”

  自己又让他不放心了!华阳忙笑了笑:“说说而已,只是有些担忧你在外面吃欠好、住不惯。”

  李义山凝视着她,宽解道:“你放心!”

  华阳上前替他理了一下肩负,轻声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是——若有一天真的到那无可奈何之时,我只望你珍重自己,不必顾念我。”

  李义山握着她的手不愿放:“华阳,你不信——”

  华阳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掩住他的嘴,深深地望着他:“我信你!但我不要你立誓,我只要你安好,我无论如何亦是开心的。”

  李义山不由地有些伤感,他知道华阳的愿望其实很简朴,有一次与她打理院子里的花卉时她曾说真喜欢这种结庐而居耕作而作的生活,她以前也隐约地劝过自己世道太乱不如隐归,可就是这样简朴的愿望他亦不能满足她!他望着她慎重隧道:“若是此次不第,我不再考了,就依你的,我们今生就过着访仙求道仗剑天涯的生活,可好?”

  华阳抬起眼,似无限欣慰地微笑道:“好!”

  李义山握着她的手突然很是的留恋不舍,这几个月来,华阳的温婉和柔情如水一样的包裹着他,让年少就靠自己的力量为生计而奔忙的他感受到一种凌驾母亲的温暖,他感受获得华阳对他用情至深,也越来越对华阳感应眷恋,他对华阳本就欣赏敬重,共渡风雨相濡以沫的经历让他越发珍惜相互的情感。

  照旧华阳敦促他道:“快去吧,路上注意宁静,若天色晚了就别赶路,早点找客栈休息。”

  两人依依惜别,直到李义山的人影早已消逝无迹,华阳才转回家来,她的心马上一片空落落的,院子里、屋中随处都存留着他的身影他的气息,令她不忍去打乱任何一件部署。半晌,她才想起几天前成衣铺要求她绣一套婴儿的衣饰用品,要求十日内完成,这两天因玉溪出门的事,她还一针未动呢,她拿出绣品来,开始飞针走线绣了起来。

  直绣到落日西斜,华阳正在盘算玉溪现在到了那边,突然听到院门被拍打得咚咚响,她难免有些奇怪,她从不邀请外人来家的,谁会这个时候上门来呢?她来到院子,隔着院门的漏洞向外望了一下,竟看见一脸不耐烦的王香爱,她身后居然还跟了好几小我私家,都穿着便装佩着长剑。

  华阳心里一下就明白了,她转头环视了一下,该来的躲不了,幸亏不必牵连玉溪,她平静地打开了院门。

  王香爱收起了一脸的不耐烦,满脸堆起笑来道:“华阳,果真是你,我就知道,除了你,别人绣不来这么好的花。”

  华阳点了颔首,他们果真是因为这个找到了她,因为用度有限,他们这样执着地寻找她不是没有目的的,她淡然地看了王香爱一眼,等着她的下文。

  王香爱似乎一脸掩不住的兴奋:“华阳,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娘亲也是不得已啊,娘亲也是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才那样看待你的。不外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你父亲了,你跟我走吧,我连车都备好了,见到你父亲,他很快就会弥补你的。”

  华阳并不想揭穿王香爱,她淡漠地看了眼前的几小我私家一眼,没有惊惧,也没有张皇,只是抬头留恋地望了一下玉溪早上出发离去的偏向,不知他到了哪里?可还安好?今生缘浅,身不由已,两颗泪从她眼中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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