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城照旧一个县的时候,余秋芳的祖上被朝廷任命为安城的知县。
县太爷将整个家族从南方搬迁到内陆这个小城,经营了几代人,开枝散叶,数不清有几多后人了。
林婳的父亲林开国那边,在当地也是大姓,族人众多。
从记事起,林婳最怕怙恃把她往某个亲戚面前一推,说:“叫人呀!”
然后她半天不吭声,余秋芳和林开国尴尬几回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提前告诉她该怎么称谓。
听怙恃给她梳理亲属关系,是格外考验影象力和口齿伶俐的一件事,好比,母亲有时会说,这小我私家是你太爷爷的弟弟的第五个儿子的次子的媳妇,诸如此类。
林婳连直系亲属关系都稀里糊涂的,更别提旁系的了。
每逢春节,亲戚间喜欢相互请客用饭喝酒,从月朔到十五排得满满当当,热闹得很。
月朔清晨要起很早,四处拜跑年,主要是去本姓的自家人、邻居家、附**辈的亲戚家、尊长家,一上午跑完,下午就可以待在自己家里,不用再出门了。
凭据家乡习俗,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娘家的日子。
当天,外婆家的四层楼,里里外外聚了几百号人。
来的都是实在人,蔬菜、腊肉、鲜肉、水产、鸡蛋、活禽等做为礼品,在大门前宽阔的空地上,一筐筐地整齐排成三四列,分区摆放,每一列或许有八九米长,特别像早市的菜场。
孙子辈的排队给祖母行叩首礼,磕一个头领一个红包,外婆没什么钱,都是姨妈们先准备好的,意思到了就行。
用饭时,男的坐大桌,女的坐小桌,小辈没有桌子坐,只能在父亲或母亲身后,站着用饭。
除了这些陈年老规则,其余时间,就闲散一些,或聊家常,或看电视、或打牌,都可以。
小地方的生活节奏慢,做事都是不慌不忙的。
余秋芳和姐妹几个围坐在一方大长桌边,看似是谈笑风生,实则分工明确,每小我私家手里都有活计,有摘菜的,有剁肉馅的,另有削皮的……
厨房里忙碌的是大妈和几个因种种原因没回娘家嫂子,大妈不想年轻媳妇嫁过来受累,特意请了个厨子掌勺,不出两个小时,楼上楼下的酒席便备好了。
午宴正式些,坐到餐桌上,是不能冒然离席的,等所有人吃完饭,再一同散席。
旁支亲戚和一些住得远的,中餐后会陆陆续续地结伴告辞离开。
晚餐就自在多了,姨妈们早早吃完饭,简朴收拾了,一群人聚到外婆卧房里拉家常。
此时,外婆被闹了一整天,不停地打哈欠,半倚在床边,和自己女儿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姨父们和大伯还在热火朝天地划拳喝酒,一餐饭能吃到半夜里去。
外婆虽然困倦,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越聊越精神。姨妈们抬出麻将桌,怕吵到老太太,隔着一道屏风,边打牌边小声说话。
林婳困了,搬了个凳子,坐余秋芳旁边,撑着头瞌睡。
“你爸呢?”余秋芳问。
“他喝多了,醉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跟大伯姨父他们瞎吹牛,这会倒在客房的小床上,睡着了。”林婳嘀咕道。
几个姨妈一听,都笑了,余秋芳说她:“有这样说自己爸爸的?你去看一下他被子盖了没,别睡凉了。”
林婳“喔”了一声,慢吞吞往客房挪步子,还没进门,烟酒冲天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抬手在鼻前扇了扇,看到林开国仰面躺在床上打鼾,只有肚子盖着一角被子,旁边小沙发上倒着四姨父,外间客厅的大沙发上趴的是大姨父和二姨父。
林婳使劲扯着父亲压了泰半的被子,好不容易给他盖好了,出来跟母亲说:“爸爸有被子,几个姨父都没盖的,睡沙发上在。”
话音刚落,大伯的女儿余灿抱着三床棉花被下来,快要拿不动的样子。
四姨妈对表妹胡媛说:“媛媛,去帮灿灿拿一下,给你爸盖一床。”
大表姐黄莹先一步上前,接过余灿手里的被子,利索地抖开给姨父们都盖到位了。
二表妹陶珊缠着她妈闹,二姨妈不耐烦,把钥匙丢给陶珊,叫她自己回去。
大表哥余轩从麻将桌上下来,说:“别吵了,我赢了钱,请你们KTV唱歌,去不去?”
五个女孩一听,瞬间精神了,都跟在余轩后面,大妈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是说给她儿子余轩听的:“出去注意宁静!”
几个小辈早一窝蜂下楼了,余轩站在一楼大门前,扯着嗓子给她妈回了句:“晓得!”
恰好路边来了一辆出租车,六小我私家挤进去,才七八分钟就到了金色麦浪娱乐城。
余轩开了一其中包,点了一堆吃的喝的,其中有一瓶红酒,林婳见没人喝,趁他们抢着唱歌的时光,小口喝起来,没一会就见了底。
她出门去洗手间,头有些昏,走路不稳,迎面一个男的,心情猥琐,用胳膊肘挑衅般地戳了一下她的手臂。
林婳喝醉了,反映有点缓慢,等她感受到危险时,那张恶心的脸已经离她很近了。
脑中猛然一疼,朦胧间泛起另一小我私家影,一拳把靠近她的人打趴下,拽着林婳往外跑。
走廊昏暗,没有灯光,直到跑出了大门,林婳才看清拉她的人,是“江树”。
林婳说:“江树,你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
突然想起大过年的说死不祥瑞,赶忙住了口。
“江树”回覆:“我迷路了,一直在外面流浪,爸妈也不见了,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林婳忙颔首说:“知道!我带你回家,走吧!”
两人很久不见,一路有说有笑,走到了市公安局里的居民小区。
江树以前在林婳同学录上留下了很详细的家庭住址,她记得很清楚。
凭着影象她走到一扇门前,有点不确定地敲了敲,门应声而开,林婳看清眼前站着的是秦墨,惊奇道:“秦医生,你怎么在江树家?”
劈面人还没回覆,她对着一边的空气说:“江树,这就是你家,这小我私家是你表哥秦墨,有印象吗?”
接着林婳站到另一边,仍然对着虚空说道:“林婳,谢谢你!帮我找抵家了,我们进去吧?”
林婳自言自语地进了屋子,真正的江树愣在原地,从惊喜到眉头深皱,心想:这……难道是第二人格泛起了?年前明明有好转的,怎么突然病情加重了。
一阵冷风吹来,他关上门,看女孩坐在客厅沙发上,不停变换着角色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