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朝顺武十八年。
原本热闹的街上现在只有零星几个行色急遽的路人,街道两旁的店肆门上也早早挂上了“歇业勿扰”的牌子。
从远处传来一串哒哒的马蹄声,原来是一队禁军骑着马疾驰而来。士兵们身着轻甲、腰间别剑,胯下还骑着肥壮的大马一路飞驰。
领头的一名将士高声喊道:“路上行人快快让开!京城戒严,城中黎民一律禁绝出城。”话刚说完便不见了踪影,只有空中飞扬的灰尘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街上的黎民畏惧被飞驰的马撞上,立刻向四处逃散。
其中一个背着包裹的路人似是对情况不熟悉,左顾右盼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他瞧见路边另有一个门半开着的茶室,赶忙推了门躲了进去。他跑得气喘吁吁的,就门口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提起面前的茶壶就往嘴里倒,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此时店里的伙计都不在,只有东家一小我私家在柜台忙着整理账本和清点钱柜。
东家见自己的茶室里突然闯进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男子,先是吓了一跳,厥后看清那人是个普通人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这位客官!”东家停下手头上的事情,说道,“本店打烊了,不接客,你快些走吧。”
中年男子刚坐下就被东家下了逐客令,心中有些恼怒:“现在才约莫未时,怎么就要打烊了?”
“现在这世道乱的很!你没看见外面都是士兵在巡逻吗?前几天另有士兵到我店里搜查什么逃犯。我可不敢在这节骨眼继续经营了。”东家抬手指了指外面的禁军又立刻放下了,似乎有些后怕。
中年男子也看出差池劲来,便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我是住在山里的农户,一个月才进城一次。本想趁着年前,用山上的野货和草药换些钱贴补家用,谁知路上连人影都没见到,另有士兵骑着大马随处跑,我可吓坏了。”
东家走到门口,探头视察四周有没有人,然后把门关上。
他转过身低声对中年男子说:“听说是太子起兵谋反了!”
“啊!真的假的?”中年男子吓了一大跳,从板凳上跳了起来。
东家一只手压在男子肩上,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平静下来。
那男子明白过来,赶忙闭上了嘴又坐了回去。
东家继续说下去:“我原来也不信的。可如今通告都贴出来了,说是窝藏太子同党以同罪论。如今人心惶遽,各人都不敢出门了,我爽性也闭几天门求个平安啊。”
中年男子照旧有些不信,凑近了小声道:“我听说太子最是贤德孝顺,怎么会反叛呢?再说了,太子殿下就是未来的皇上,何须早造反篡位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我怎么会知道?”东家有些不耐烦起来,但照旧美意劝了他一句,“这些事哪是我们这些平民可以议论的,你可别再说了。要是被外面的士兵听到,你可就要被抓走了。”
中年男子明白其中利害,心中畏惧登时不敢说话了。
他伸出头去,欲看看周遭的情形,却望到本应阳辉煌煌光耀的天空此时充满厚重乌云的样子。再想到京中这情形,他不禁在心中默默叹气,这世道怕是要大变啊。
——
泰安宫是皇上召见大臣议事和批阅奏折的宫殿,旁人无诏不得觐见或擅入。
但此时,泰安宫门前跪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
与其说是女子,倒不如说是女孩。她看着约莫十二三岁,一身绯红色的宫装十分显眼尊贵。
照理说,跪请见圣是十分不妥的行为,但并没有宫人去阻止她。
随行的婢女忍不住劝道:“殿下,您随我们回去吧。您都跪了一天一夜了,这样下去身子可是吃不用的。”
这位女子就是当今皇上最痛爱的女儿,瑞阳公主齐暄。
“不行,我见不到父皇是不会起来的。我要救太子哥哥出来!”瑞阳公主挺直了脊背,稚嫩的脸庞满是坚贞。
一得知自己的同胞哥哥因为谋逆的罪名现囚禁在牢中,瑞阳公主就心急如焚地赶来找皇上求情。
平日里,父皇最痛爱她,什么事都依着她顺着她。只要她见到父皇、跟他求情,父皇一定会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太子哥哥的。
更况且,太子哥哥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谋逆这样的事情呢!
瑞阳公主一面慰藉着自己,一面又止不住心慌起来。
朝中重臣都皇上被诏进宫商讨如那边置太子一事。这几日,泰安宫灯火通明,诸位大臣走动的身影印在窗上,不停的争论之声隐约地传了出来。
那么久都没有定论,事情得是何等严重啊。而偏偏此时父皇不愿见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泰安宫的宫门终于开了。
走出来的不是瑞阳期待的父皇,而是天子身边的太监总管常禧和庄王,她同父异母的哥哥,齐正炎。
瑞阳的膝盖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只得用手撑着向前挪动几步。常禧见了,赶忙快步过来扶住她。
“常公公,父皇可有说要怎样处置太子哥哥?”瑞阳问道。
面对着瑞阳充满希冀的目光,常禧不忍地偏过了头,只是垂眸不说话。
瑞阳心中登时生出一丝欠好的预感,她晃了晃他的手,追问道:“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庄王上前一步,盯了瑞阳好半晌,最终冷冷地吐出几句话:“父皇有旨,太子齐先柏领军谋逆,证据确凿,三日后正法。圣旨已下,再无转圜余地。”
瑞阳公主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彻骨的寒意从身下冰凉的石板传来,带走了她心中最后一丝暖意。一直敬服她的柏哥哥,竟然将被他们最敬爱的父皇所冤死。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陷入绝望的瑞阳终于坚持不下去了,眼前一黑,径直昏厥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