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灵与肉

　　A01是企业联盟的四大理事企业配合控制的都市，险些等同于世界的首都，它位于太平洋的一处岛屿之上，由九座极长的跨海大桥与亚洲大陆相连。

　　都市分为二十层，形状不再是树状，而是契合岛屿地形的船型，船顶深入云端，在那里居住的人们，在晴朗的天气里能看到地球外貌的弧形。

　　船中央的桅杆比都市更高，为太阳能电池阵列组成的巨帆提供支撑，这张巨帆是企业联盟引以为豪的世界奇迹，在企业联盟执政初期，作为景点吸引了不少游客。

　　虽然，现在的企业联盟治下，旅游和经典都已是历史名词了。

　　摩耶兹大厦位于都市第一层，在A01市和本层都很不起眼，从外观很难相信它是四大企业之一--摩耶兹科技公司的总部，大厦的地面部门仅有三十层，在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它险些照不到阳光。

　　但有幸进入过大厦内部的人，都无法否认它世界第一高楼的职位，因为一栋楼的高度，是包罗地下部门的。

　　摩耶兹大厦的最底层距离地表三十五公里，处于被地质学家称为莫霍面的地层。

　　在地球的这个深度，空气稀薄，熔岩四溢，温度高达400-1000摄氏度，险些是所有生物的禁区。

　　能源实验中心就坐落于这里，圆顶的半径抵得过普通修建的十层楼，宽敞的空间里，蹲踞着两只钢铁巨兽，那是大型粒子对撞机和反物质探测阵列，它们占据了实验中心的大部门空间。

　　钢铁巨兽们脚下的间隙，被纳米玻璃搭建的透明空间填满，透明空间被分类成几十个实验室和休息区，内部情况比地表越发舒适，数百条管道源源不停的供应着氧气，净水，冷气，室内气温恒定在23度，氧气含量21%，人造日晒富足，除了仪器设备和生活设施之外，另有种种无土栽培的绿植和花卉，甚至种了几株四季开花的桃树。

　　“看上去和普通的高能物理实验室没什么区别吧？”大岛次郎的助理给托马斯端来一杯黑咖啡。

　　“是的，谢谢。”托马斯瘫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接过咖啡，远程奔忙使他疲倦不堪，从A21到A01路途遥远，日夜赶路用去了十天时间。

　　“我叫苏简，很兴奋认识你，你会加入我们的实验组吗？”助理坐到托马斯旁边，她是个短发女生，眉眼娟秀，气质淡雅中透着知性，似乎一幅中国山水画。

　　“希望如此。”托马斯搪塞的报以微笑，他没有心情体贴山水画般的苏简，他需要确保父亲用生命换来的时机不会付诸东流，可他此时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焦急期待。

　　和他同样焦急又同样无力的，另有周质。

　　周质此时正位于绝密级此外能源实验室中，实验室位于实验中心的角落，入口是一道密闭的暗门，只有最高品级的宁静卡才气打开。

　　实验室里只有周质和大岛次郎，距离入口不远的仪器台上，一个易拉罐巨细的摩耶盒装载着周质的灵魂。

　　“成为反物质的感受如何？罗德先生。”

　　大岛次郎并不知道摩耶盒中的灵魂是周质，他仍以为托马斯千里迢迢带来的是海耶斯的灵魂。

　　“比坐轮椅自由多了。”

　　周质回覆道，摩耶盒连接着一个转译器和一块显示屏，这是他与大岛次郎交流的介质，他想说的话都市被转译成文字，投影在显示屏上。

　　“哈哈，恐怕在实验室里就没这么自由了吧，摩耶兹大厦的地下部门是由超惰性质料制作的，这种质料是摩耶兹科技赖以起家的科研结果，由暗物质和惰性粒子合成，能反抗种种极端情况，副作用是，它会限制你的粒子视野，使你看不到墙壁外的情况。”

　　大岛次郎礼节性的假笑了几声，一边解释着一边走到实验室深处，推出两张担架床，上面划分躺着两个昏厥不醒的男人，一个是亚裔，一个是典型的欧美人，两人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

　　“选一个吧，都是身体康健的失业者，你的下属上个月送来的实验品，ID芯片都取掉了。”

　　大岛摇着担架床下的悬臂，将二人推成坐姿。

　　实验品？周质有些不寒而栗，海耶斯说过铠鼠公司一直在给予能源实验支持，但他没猜到是这样的支持。

　　现在不是深究真相的时机，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事情，周质镇定地选择了亚裔男子。

　　大岛次郎坐到量子盘算机前，打开一份身份文档读道：“实验体1105号，年龄三十二岁，身体康健，无疾病，无酗酒和吸毒史，身体性能为S级，脑容量正常。”

　　“名字呢？”

　　周质问道：“占据别人的身体之前，至少应该知道要谢谢谁吧。”

　　“名字？”大岛次郎愣了一下，抬起头很惊奇的解释道：”我们不纪录这种信息，你知道的，事情人员应制止和实验体建设任何情感联系，而知晓姓名被视作建设情感联系的第一步。”

　　周质对这个答案感应恼怒，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被视作随时可以抛弃的实验品？

　　但转念一想又很沮丧，自己迫切需要这副身体，这使他也成为了帮凶，但若非如此，就无法探究到能源实验的真相，无法完成海耶斯的遗志。

　　难道这就是海耶斯说的正确而黑暗的选择吗？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周质强压住庞大的情绪问道。

　　“哦，歉仄，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详细解释，反物质需要被生存在能维持强力磁场的离子阱中，以使它们反面其他物质接触而湮灭，你现在身处的摩耶盒，就是一个离子阱。”

　　大岛次郎一边将一些连接着仪器设备的针头插入实验体的身上，一边耐心的做着解答：“人体其实也是一个天然的离子阱，只是以前的技术手段不能完全解析人体结构，人体内的反物质和暗物质粒子被恒久忽略，这导致我们千百年来都为灵魂是否存在而争论不休，其实人类的灵魂，或者说意识，就是由反物质和未知的暗物质粒子组成。”

　　他说着朝实验体的头部凭空抓了一把，似乎要掏出里面目不行见的物质。

　　“愚昧和科学之间往往只隔着狭窄的界线，人类是一种对90%以上的物质懵懂无知，连地幔层都未能涉足的生物，没有巨人的推动，我们永远都无法跨越这条界线。”

　　说到这里，大岛顿了顿，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接着说道：“虽然有些狂言不惭，但我大岛次郎，我的前辈们和我的同事们，我们就是推感人类进步的巨人，经过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现在我们不仅能捕捉和转移灵魂，甚至可以将它作为能源来使用，救你命的技术，罗德先生，只是能源实验的一个副产物，一个微不足道的孝敬，可想而知，能源实验自己的意义有何等重大。”

　　周质不是海耶斯，他对这些科学理论丝绝不感兴趣，但大岛的话让他想起了另一个疑问：“嗯，有趣，但如果转移灵魂是有效的，你为什么还要费尽心血的去夺取周质的寄生系统？而不是直接转移自己的灵魂呢？”

　　大岛次郎又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能源实验是绝密级此外项目，而我作为神农团体的高管，又是实验的主导者，如果突然换了一副身体，不仅我的职位将荡然无存，能源实验也很难再掩人线人，甚至，企业联盟会为了保密而除掉我。”

　　他坦然的将自己的理由尽情宣露，然后再次坐回量子盘算机前，一阵操作之后，那个作为实验体的男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犹如金属摩擦般的嚎叫，挣扎与嚎叫维持了几秒钟，男人的身体归于平静。

　　这是周质感受过最难听逆耳的噪音，声波造成的粒子振动似乎鬼魅的狂舞，缓了好一阵子，他才开口问道：“他死了吗？”

　　“不不不，和你一样，他的灵魂被传输到一个更大的离子阱里了，用于后续进行实验，我们不会浪费任何的实验体，现在这具身体是一个没有意识的空壳了。”

　　大岛次郎对于这一残酷的场景似乎司空见惯，他站起身将设备重新连接了一下。

　　“现在，只剩最后一步了，将你的灵魂转移到这具康健的身体上。”

　　大岛的语气突然变得酷寒：”只是，我照旧低估了情感因素，没想到海耶斯这个老狐狸，为了救自己的战友，竟然宁愿牺牲性命。”

　　“你...”周质体现的像个被揭穿了底牌的赌徒，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早在你询问姓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海耶斯了，他可没有这么多愁善感，关于取得永生寄生系统的原因，我也早已给他解释过。”

　　大岛来回踱步，眼神始终不离开摩耶盒，像只玩弄笼中老鼠的猫：“你知道的太少，又问的太多，这是你灭亡的原因。”

　　“我说的是灭亡，你的灵魂将和适才那个实验体的灵魂一样，成为能源实验的铺路石。”

　　他说着伸出右手食指，缓慢的按向量子盘算机的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