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春娘娘?这称谓倒是风雅的很,就是有点儿显老,您应该叫沛春公主才对嘛!”
男婴从桌下爬了出来,眼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股迷糊劲儿,声音也像个真正的婴儿般稚嫩有趣。
“在我这儿献殷勤可没什么用,冷宫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能让你拿走,快些离开吧。”
沛春娘娘声音疲倦,无力的挥了挥手,算是离别。
“难道你真的想在冷宫里孤苦终老?我不信你这样的美人愿意认命,难道...你相信适才那个傻大个儿说的?”
范科捡起一块儿撕裂的帘布,权看成袍子披在了身上。
“若是大唐天子有那么容易被人刺杀,我就不会在冷宫里待上二十年了,你要真有本事的话,不如让御膳房给我做一道菜送过来,我都快忘了烤仙鹤是什么滋味儿了...”
沛春娘娘的声音越来越轻,轻轻的鼾声与窗外摇曳的柳枝作伴,让人差点儿忘了今天是个午睡的晴天气。
眼见在冷宫里讨不到什么利益,范科只得转身去外面碰碰运气,只是他忘记了自己身体柔弱,居然都无法拉开一扇虚掩的房门。
“可恶!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照我的料想,只要以至亲骨血作引,配上我独门的化骨汤,再加上鱼成周的唤魂汤,运行七七四十九个大周天,就能移花接木,重获新生,现在却!唉~“
范科掀开袍子低头瞄了一眼,更失落了。
“我明白了!一定是性此外缘故。”突然,范科灵光一闪,手指朝天道:“要是我当初生的是个儿子,现在早就回到十八岁了!这点儿得赶忙记下来,说不定过几年就能用得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范科眉头一挑,稚嫩的小手塞进嘴巴,扣下了自己刚长出来没多久的门牙,牙齿上沾着温暖的唾液,却不见一丝血迹。
“吱~呀~”
这次的来访者行事十分敬重,虽未敲门,却始终压低着脚步声,似乎早已熟悉现在是什么时辰。
范科躲在桌子下偷偷向外看出,原来是个给沛春娘娘送膳食的老太监,老太监手里提着个竹篮子,即是寻常乡绅都不会用它来装运饭菜,所谓冷宫照旧有一些特权的。
老太监鬓发灰黑相间,生着一副劳苦像,他将篮中的膳食轻轻放在桌上,便欲转身离去,突然,老太监脚底吃痛,下意识松开竹篮,连忙抓住遭了罪的脚掌。
只见有一根长长的木刺扎透了厚实的官靴,而地上明白洁净的很,就连一点儿木渣子都瞧不见。
老太监看向帷幕后那道熟睡的身影,生怕自己打扰了娘娘静修,咬着牙拔出木刺,弯腰捡起滚落一旁的竹篮,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冷宫的大门,途中有守门的侍卫瞧他行迹鬼祟,连番盘问了他好频频,为了方便解释,老太监把竹篮挎在肩上,用手提着脚掌,才让侍卫们取消了疑虑。
历经千辛万苦之后,老太监终于回到了御膳房,刚进大门,就被一盆菜汤子水泼湿了裤子。
端着大木盆的小太监一看进来的是谁,扭头就去忙自己的事儿去了,老太监晃了晃腿,把鞋子上的菜叶子丢了下去,转身就准备出去。
这时,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官员走了出来,朝着老太监大叫道:“谷伍祖!你个懒种,准备往哪儿去呀?没看见这儿有那么多活儿等着你干呢!你没有舌头,难道还没长眼睛?快滚过来干活儿!”
谷伍祖挎着竹篮,伸手指着自己湿透了的裤子,抿着嘴赔笑道:“尚大人,我得先回去换条裤子。”
“叫你过来干活儿,你是哪个字儿没听明白?不想干了就马上滚开!宫门外想补你这个位置的人多得是。”
老太监谷伍祖连忙颔首称是,尚大人冷哼一声,即是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扭头走进了膳房,边走还边诉苦道:“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在宫里混了半辈子居然照旧个打杂的,没本事就别进宫!整天看着让人生气。”
这时,适才泼了老太监一身的小太监走了过来,他用腰上的围裙擦了擦手,指着院子里的两个大木盆,面无心情的说道:“喏!还剩两盆,我有事先走了,你赶忙把这些弄完,被忘了泔水桶,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清理洁净。”
突然,小太监眼睛一亮,扭头跑进了膳房,等他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雕有飞虫走兽的红漆木篮。
“等等!”
不苟言笑的尚庭意大人走了出来,小太监急遽站在原地,低着头准备接受训斥。
“把围裙摘了。”经尚大人一提醒,小太监才发现自己居然照旧适才刷碗时的那副妆扮。
尚大人接过围裙,拉了拉小太监的衣领,一脸严肃道:“就算那群贵妃势弱,论职位比不外娘娘们,但你也不行随意看待!要知道,指不定哪一天,贵妃中就有谁能攀上枝头做凤凰,到时候,你的前程就来了!明白吗?”
“嗯!”小太监重重的点了颔首。
“去吧!”尚大人看着御膳房大门外那几道躲潜藏藏的婀娜身影,不禁笑道:“贵妃们要是问起来,就说这些点心都是你自己做的,别说漏了嘴。”
小太监早已按捺不住急切的性子,一溜烟儿就跑出了御膳房,和自己熟识的姐妹们叽叽喳喳闹作一团,一同向贵妃们的寝宫走去。
尚大人转身离去时,即是连一眼都没有瞧向老太监谷伍祖。
谷伍祖也不在意,将竹篮放到脚边,撸起袖子就开始洗刷碗盘,他干起这些活计轻车熟路,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两个木盆都洗洁净堆到了角落里,还顺便把院子都冲洗了一遍。
“嗯~”
谷伍祖伸了个懒腰,将自己刚刚捡起来的菜叶子一股脑扔进竹篮,提着走到了御膳房的后门。
有辆驴车已经在这儿期待多时了,似乎是驴车上泔水桶味道太重的缘故,一直都没什么人愿意走这条路,驴子虽然不通人言,却有人性,一条驴待久了自然也会寥寂,尤其当它看见竹篮中的菜叶时,更是兴奋的直尥蹶子。
老太监轻轻摸了摸驴子的鬃发,把篮子放到了板车上,轻声说道:“咱们还得出城呢,外面的草料可比这个新鲜多了,你要吃了这烂菜叶子,我这把老骨头就得吃板子喽~走吧!”
半个时辰之后,老太监驾着驴车停在郊外的一个大宅院门前,往前看往后瞧都是跟他一样的驴车,远远的还能瞧见几个扎堆儿的士兵守住路口。
“小兄弟,我看这队伍还长的很,你能不能帮我盯一会儿,我突然内急,人老了,实在撑不下去了。”
谷伍祖走到前面的驴车前,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模样。
赶车的小太监用丝巾捂着嘴巴,抬头看了一眼还在远处的宅院大门,随即点了颔首。
“谢谢!谢谢!”
谷伍祖穿过大道,一头钻进了路旁的灌木丛中,远处的士兵们自然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却碍于浓烈的泔水味,选择了守在原处。
在一棵大树脚下,谷伍祖蹲伏着身子,扒开压在竹篮上的菜叶,打开盖子,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可爱婴儿正乖乖躺在里面,嘴里不停冒出的小气泡似乎说明他正做着一个舒心的美梦。
“啪!”
小气泡破碎,婴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到谷伍祖这张满是皱纹的老年,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
“这是...沛春娘娘的孩子?”
谷伍祖大汗淋漓间,一屁股蹲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