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不是你的血
闻玉直到黄昏才回去，远远便看见客栈灯火通明，吵嚷声不停，拨开人群进去一瞧才发现里头闹翻了天，桌椅板凳全被掀翻在地，锅碗瓢盆也是稀碎。
六福哭丧着脸告诉她，眀玄和这里的几个官兵打起来了。
两方人马现在还在院里坚持，吓得其他人都跑了出来。
“起先他们只是要酒吃，我就去拿，哪知这时候那位明令郎从外头回来了，张小官见明令郎穿得贵气，这里从来没见过便调笑了两句。”
“我其时就看明令郎不大兴奋，张小官又上去摸了一把明令郎的衣服，然后……哪知他身边那个黑脸大汉就把张小官的手给砍了！”
六福从没见过这阵仗，光说着就吓得涕泪横流，“然后他们就打起……起来了……”
闻玉听完，看向坐在院子正中央的眀玄，第一次觉得他那身掐金绣银的衣服简直招摇，再看他脚下那几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官兵，更是头疼。
眀玄却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冷冷哼道：“给小爷往死里打，待会儿就近埋了！”
那几个官兵痛得惨呼，嘴里还嚷嚷着要报仇。
他们这帮地头蛇平时横行惯了，没一个认得京官，只将眀玄看成大商户家的傻儿子，到现在还不愿低头。
闻玉没有上前，而是拍了拍六福，“你先下去吧。”
六福缓过神，便先带其他人下去。
眀玄似乎也看到闻玉回来了，隔着人群远远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地上几个官兵叫着叫着没了声儿。
“该不会真打死了……”
“哎呀……”
周围人议论纷纷。
闻玉放任他们去打，只在一旁默默收拾桌椅板凳，从地上的碎碗碎碟里捡出几个还能用的。
眀玄的目光一直随着闻玉，见她不言不语也不上来找他，心里开始犯嘀咕，到底是她爹开的客栈，他这样砸了客栈闻玉肯定欠好过，万一她恼了……
“行了。”
眀玄突然打断手下。
“没死的丢出去。”他对赵飞石付托道。
赵飞石一手拎一个大步走向门外，闻玉上前扶起张小官，见他断了一只手应活该不了，对赵飞石道：“我来吧。”
二人把几个官兵拖出去，张小官才悠悠醒转，瑟瑟缩缩看着赵飞石。
闻玉悄悄盯紧赵飞石，怕他真在这儿杀了这几人，那她爹的客栈就开不成了。
赵飞石倒没想真杀他们，只啐了一口痰，“给老子滚！”
闻玉松了口气，见另有人凑在门口看热闹，便唤了一声，“都散了吧。”又叫来六福扫除院子。
眀玄七拐八弯地从人群后走过来，慢慢停住。
“咳咳。”他挥了挥袖子，对闻玉道：“打碎的工具都记我账上，转头我赔给你。”
闻玉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眀玄以为她恼了，比了两个手指，“那双倍赔你。”
闻玉仍不不说话。
“十倍！十倍赔你！”眀玄看着她。
闻玉照旧不说话。
眀玄爽性蹲下来，与闻玉平齐道：“你说吧，要赔几多！”
“一共三十七两六钱。”
闻玉伸脱手。
眀玄赶忙让赵飞石掏钱，将银子放在闻玉手心，“不用找了。”
闻玉收下，道：“以后要动手出去打，明白吗？”
“那人可气，忍不了许多。”眀玄双目微阖，露出淡淡的凉薄之气，“要不是怕脏了你的地方，我便让手下将他们就地埋了。”
闻玉边捡工具边道：“那可多谢你了。”
“不用。”眀玄笑道：“我好歹行走江湖多年，最识概略……欸！那破碗割手！”
他突然去拦闻玉的手，没想到反映过头自己反被划了一道，血珠滴滴滚落。
闻玉收回手，略微歪着头笑。
眀玄正在止血，见闻玉看着他笑，面露不悦，“你笑什么？”
“笑你行走江湖多年。”
闻玉起身，从袖口里取出随身的手帕给他缠上。
眀玄顺着帕子，突然看到闻玉衣裳上有几点血迹，他提起来仔细瞧了瞧，照旧新鲜的，疑惑道：“不外小伤，血怎么溅到你衣上了？”
闻玉脸色微变。
“那不是你的血。”她淡淡道。
眀玄愣了一下，随即联想到什么突然脸色通红。
他松开闻玉的衣裳，转过头去，“咳咳……应该不是我的。”
闻玉看到眀玄不自然的模样，隐约猜到他想成什么了，心头浑不在意，也没有多解释，只道：“我回去易服服。”
“嗯。”
眀玄点颔首，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闻玉。
闻玉看着那衣服，徐徐眯起双眼，这人也是奇怪，旁人不外碰了一下他的衣裳，他都能气得砍人一只手，现在却肯把衣服借给她遮挡秽物。
眀玄见她久久没接，转头看闻玉道：“快拿着。”
说完塞到她手里便走了。
几日后大雪终于停住，眀玄和赵飞石一行人一大早骑着马声势赫赫上了路。
闻玉在厨房里看着柴火没出去，不外一会儿六福便跑了进来，“闻姐儿，那个明令郎说有什么工具落在你这儿了，要你出去还他。”
闻玉走出去，见眀玄骑马立在门口，神采飞扬。
“过来。”他叫她。
闻玉走近几步，眀玄又道：“伸手。”
闻玉伸脱手，只见眀玄将腰上的玉佩解下来，放到她手心里，低头笑道：“小爷还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便带着大队人马绝尘而去。
待他一走闻玉爹立马凑了上来，对闻玉申饬道：“他跟你说什么了……闻儿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生怕自己女儿被人骗了去，在他心里眀玄那种人可沾惹不得。
闻玉爹明白自己年纪大了，只指着闻玉招个上门女婿给他养老送终，此外什么他不敢想也不会去想。
闻玉点颔首，接着回厨房烧热水。
晌午未至，客栈外又来了大片马蹄声，闻玉爹还以为是眀玄去而复返，赶忙带人出去迎接。
没想到来的全是官兵，二话没说将客栈里所有人都绑走了。
闻玉被人蒙着眼带到了一处宅邸，带她来的人皆是无声退去。
她凭气息感知到屋内只有一人，正直直地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