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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金者

第四十六章 老母亲的心愿

捞金者 丹青不渝 4252 2020-02-26 17:08:35

  这个春节,严华带着思群回到了农村老家。自从和思群结婚以后,严华就没有在老家过过春节。虽然家里尚有老母亲和兄弟们,但他除了偶尔回去看看,送点钱物给母亲,或者请手下代庖,即便回去他也只做短暂的停留。——一来确实很忙,二来他不想面对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种种远远近近愣扯起来的关系。

  但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他有些想念老家的泥土,想念那里的老屋,想念家里过年时无拘无束的热闹,突然就有了回老家过年的念头。

  严家庄依山傍水,风物秀丽。虽然是个山村,但村子不小,有两千来口人,地处D城最北端,在D城和Y县接壤处。

  以前,这地方只有蜿蜒的山路,村子前面是清清的云河水。人们进村的时候,要蹚过徐徐流去的潺潺小河,虽然河水有深有浅,水下河沙清晰可见,但即便最浅的地方也有两米来宽,别说女人,男人们也跨不外去。夏天水不太凉还好说,到了早春和深秋,凉水砭骨,妇女们就没法行走,有的提前备好雨鞋,到河滨了换上雨鞋趟水已往;许多几何买不起雨鞋的女人们,就只能暂时抛弃羞涩,盼着过来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男人,恳求人家把自己背已往。

  出外多年,严华很少提及少年时的情形。尤其投军、厥后又加入事情之后,他都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回忆贫苦的少年时光。在他心底深处,自己童年少年时期所经历的贫苦令他感应自卑。因为他深深知道,比之于贫苦、尴尬的童年,人们对于苏部长这层关系更感兴趣。人心易冷,世态凉薄,原来就是如此。但现在他很是怀旧。有时候他也会自嘲地想:难道自己真的来了?他经常梦到村边的小河,梦到那一台老水车。自己在村头的小河里摸鱼,河岸上柳树长长的枝条一直垂到水里,虽然下河前怕湿了衣服高高地挽起了裤腿,但摸鱼需要弯腰,起来蹲下,纷歧会儿,别说裤腿,连屁股上都湿淋淋的了,就连脸上、额头上都溅上了略带鱼腥味的泥点子。眼看着小鱼儿在水里穿梭,明明瞅得很准,自己觉得速度也足够快,但是当奋力飞快地拿起柳条笊篱的时候,笊篱里面却是空的。

  那时候,村里孩子没有此外娱乐,严家庄偏僻,公社影戏队一般只去邻村康庄,很少来严家庄。村子前面宽阔的云河就成了村里孩子们的乐园。是的,那时候云河很宽,有一年发洪流,严华跟小同伴们去打猪草,此外小同伴看着水洪流急不敢过河,严华踩着河里的木桩子到了河对岸,结果回来的时候河水涨上来了,他无奈地坐在对岸看着河水发愣,父亲和哥哥找到河滨,哥哥拽着父亲腰间的绳子,才把他背过河来。厥后他长大了,成了村里的孩子王,小同伴们都听他命令,他就带着小同伴学“耍水”。——那时候不会说“游泳”这么洋气的词,他们管“游泳”叫“耍水”。到了夏天,严华和小同伴们中午放学后,都是急遽忙忙拨拉几口饭,借口去打猪草,就偷偷溜到河滨耍水去了。有的孩子太小,严华不敢放他们下河玩,就把他们编成儿童团,会上树的爬到河滨那棵柳树上巡查,省的大人找到了挨打;不会上树的就在河滨抓蚂蚱、捞蝌蚪回去喂鸡。大一些的孩子们则在河里玩,扎猛子、钻水道、狗刨、憋气、仰泳、溅花花,那时候没听过游泳的名词,孩子们就自己给自己的泳姿取名,倒也贴切形象。各人比谁扎猛子扎得远,比谁在水下憋气时间长,上岸了又比谁尿的远。不管比什么,谁要是赢了,各人就把自己打的猪草每人给他一把。输了的特别多给一些。

  三虎淘气,老爱欺负人,又一次比撒尿,他故意在一个小孩头上尿了一股,小孩哭着不敢啃声。严华看到了,气的一把把三虎推进河里,摁着他的脑袋让他喝水,直到三虎挣扎得有气无力了,才放他上来。

  厥后,邻村有个孩子在河里耍水时腿抽筋,发生意外淹死了,学校就宣布禁止学生到河滨玩水,家长们也畏惧,为了以防万一,连猪草都不让孩子们去打。严华是班长,老师宣布后,他就再不敢去玩了。可是,此外孩子不怕,依旧偷偷摸摸去,老师就让严华监视班上的男生。

  老师的禁令一宣布,十来个男生凑在一块想对策,三虎、二旺是这几个淘气家伙的头儿,不外,他们都很畏惧严华。去玩,怕老师和严华知道了收拾他们;不去玩,心里又太馋。三虎对二旺说:“这样吧!吃完饭就早点出来汇合,到河滨就那一条路,你带着各人,先去大旱井的柳树下等着,我去侦察。你爬到树上注意看着我:要是严华在河沿,我就带上侦察帽,就说我过来打猪草;要是严华不在那儿,我就不带帽子,你就放心带着大伙儿过来玩。”

  各人都举双手赞成三虎的主意。

  三虎的侦察帽,其实就是柳枝编成的一个圈。那是他们去邻村康庄看影戏,从《渡江侦察记》里面学来的。

  三虎拿着侦察帽直奔河沿,二旺带各人在大柳树下等着。三虎在河滨的玉米地、豆子地、河沟旁仔细搜索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严华。

  三虎心花怒放,爽性冲着劈面喊:“二旺,快来吧!没事儿!”

  二旺带着一班混小子,眉飞色舞跑过来,扔下书包,脱光衣服,扑通扑通跳进河里。

  一开始他们还怕严华趁他们不备悄悄过来,不时派人上去瞄一眼。可是,看看严华一直不见踪影,就都放心斗胆地玩了个够。

  玩够了,估摸着上学时间差不多了,各人赶忙上岸把脸上的水抹洁净,把衣服穿好,背上书包,到了学校头发也就晾干了,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

  进了教室,他们可傻眼了。严华挨个走到男生们跟前,让他们捋起袖管,伸脱手来在各自的胳膊上抓一把。

  这一抓,玩水的男生们胳膊上立刻显出一道道印子,因为河水里掺杂着泥沙,玩水后,胳膊腿上都市抓出这样的印子!

  这些不守纪律的学生低着脑袋,被严华交到老师那里。

  那时候正阻挡“师道尊严”,老师也不敢打学生,不外村里的孩子朴实,学生们做了错事也知道内疚。老师看他们一个个低头丧气的样子,批评一番后,就罚他们给校园里的果树浇水。

  想起这些往事,严华脸上不由浮现出微笑。思群已经很久没看见严华这么发自内心地笑了,看他开心,心中也感应慰藉。

  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被宽阔平坦的水泥路取代,河面上也建起了水泥栏杆的云河大桥,县里专修的旅游线路正好经过严家庄,严家庄的交通就方便了许多。也有人说,严家庄并不是旅游路线的必经之处,只是计划的时候特意饶了个弯儿。这话是真是假不去探究,总之严家庄通了客运班车,各人都很兴奋,村里人无论去城里上学上班,照旧卖菜卖鸡蛋、买衣服,都方便了许多。

  车辆驶上云河大桥的时候,严华看到河流两旁新修砌的水泥大坝,前几年大坝周围栽种的杨树柳树都已经长高,心里很满意。

  三虎现在是村长,也是跟严华联系比力多的小同伴。三虎这些年生长的不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严家庄挨着云河,云河河沙的质量出奇地好,号称“云沙”,三虎就率先开了个沙场,沙场生意很是火,据说每天毛收入十来万。二旺在广州打工,前些年出车祸死在了外地。别人不知怎样?

  严华看到河床上随处都是大巨细小的坑,心想,这或许就是三虎他们挖沙给挖的吧?

  这次严华回老家过年,严家上下热闹特殊,连严华那老实巴交的年老,走路说话都比平时有力了许多,看上去雄赳赳气昂昂地。

  严华老爹早已经去世,老娘随着年老一家过活。年老年轻时因为开山放炮,把耳朵震聋了,再加上家里贫困,一直到四十多岁才娶了个未亡人。未亡人无牵无挂,人又很是温和勤快,把严华年老和老娘都照顾得很好,村里人都说严华年老老来福。因为这个原因,严华和思群对年老大嫂礼敬有加,平时也不少帮衬他们。知道严华两口子要回来,年老大嫂早早就把房间拾掇得窗明几净,提前两天把铁火炉生着,把炕头烧得热乎乎地,铺上新做的厚厚的被褥。知道严华爱吃小时候过年吃的工具,大嫂专门做了一瓷盆金灿灿的油炸糕,又用蜂蜜、白糖烧好了大块的红烧肉。三虎知道严华要回来,也是几天前就跑来年老家,用大煤块垒好了旺火,还送来一堆鸡鸭鱼肉蔬菜,说是严华回来给他们吃。

  不出意外,严华的堂叔堂婶也来了。许多年前,因为盖屋子宅基地上的三寸地,堂叔堂婶跟严华怙恃吵成了对头。那时候,严华还在乡里面事情。

  堂叔在村里骂:“别以为你儿子是个官我们就怕你!让他回来,我们照样尿也不尿他!”

  厥后严华步步高升。听老娘说,堂叔堂婶早就有了和洽的心,碰面了讪讪地一笑,想没话找话,但严华老娘脸一扭就走了,不搭理他们!

  举手不打笑脸人,好狗不咬上门亲。现在,堂叔堂婶来家里了,一脸的讨好投合,满口的攀龙趋凤,还给严华带来一筐红薯非要留下。尊长这样服软,让严华和思群很别扭,尤其是思群,听不得人说软话,再说红薯也不是什么珍贵物品,自己收下了也好让人家心安,就把红薯留下了。严华老娘原来是个性格温顺的人,见人家服软低头,也就不再盘算什么。堂叔堂婶临出门的时候,思群拿出一条芙蓉王,一瓶云酒,热情地让堂叔堂婶带上,嘴里说着“原来计划去看你们二老,没想到你们先来了,我们就不跑了”之类的漂亮话,堂叔堂婶看看寻求宁静的目标已经到达,也就不停说着谢谢的话离开了严家。

  总算应酬完客人,家里只有严家人了,各人坐一起说话。

  未亡人大嫂对这个小叔子一直心存敬畏,总怕招待不周,想随着说话,又怕自己一个厥后的嫂嫂言深语浅说错话,就对谁都只是微笑,然后就是埋头干活。幸亏思群待人从来不搭架子,非要抢着跟大嫂一起收拾,两小我私家聊几句做饭做菜,倒也挺和谐。

  这边严家母子坐一块儿,老母亲看着俩儿子,突然想起死去的老伴,不由流下眼泪。严华和年老不知就里,还以为老母亲是因为堂叔堂婶的事情不开心。严华说:“妈您不要生气,咱这不是顾面子吗?再说了咱家现在比我叔家强一千倍,已往的事咱就不盘算了。”

  年老也连声赞同。

  严母摇摇头,抹一把眼泪,说:“好我的儿呀,你妈哪是因为这个哭?我是想起你爹,他要是活到今天,也能享一享子女的福……”

  听老母亲这一说,哥俩名顿开,内心也不禁惨然:是呀,苦尽甘来,老父亲却早早走了,自己想尽孝心也不能够。

  这时,老母亲悄悄指了指正在叽叽咕咕说话的两个儿媳妇,压低嗓音对严华说:“那个,大的我就不说了,你们,啥时候能给咱有个这个呀?”说着话,严母做了个抱孩子的行动。

  见母亲说这个,严华只能嘿然不语。老母亲看儿子在不说话,却也无奈,“唉”了一声,说:“车不得十圆,人不得十全。”老大赶忙指了指思群,示意母亲噤声,老娘脸上也显出紧张的神色,忏悔自己失言。严华笑了笑,慰藉母亲和哥哥说:“没事,咱们说家乡话,她大部门听不懂。”

  这时,思群帮着大嫂收拾完,两人走了过来。年老对严华说:“你们也抓紧时间歇会儿吧!现在大部门人还不知道你们回来,等消息传开了,来的人少不了,到时候乱嘈嘈的,想休息也没法休息了。”严华思群深以为然。

  两人走进年老大嫂给收拾的房间,只感受一种亲切温暖扑面而来。新做的被褥厚厚的、软软的,特别舒服,热乎乎的炕头,让人全身舒泰。思群笑着对严华说:“真好啊!你看年老大嫂对咱多好!我这腰特别舒服,真不想回城里了!”严华嘴上笑着说:“那你就住这里吧!”心里却默默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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