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离开看，众人对小沙弥的态度，绝对要比对疯僧人的态度敬重多了，因为那小沙弥是慧远法师的亲传门生。
也因为，当看到小沙弥对疯僧人毕恭毕敬，叫“师叔”的时候，无数人简直要把下巴惊掉。
不知是先奇怪金光寺为何会有吃肉喝酒的僧人。
照旧先奇怪金光寺，为何没把这吃肉喝酒的僧人赶出去，以免玷污空门。
“啊！”
那小沙弥看见师叔肩膀上的鸡毛，惨叫一声，说道：“那可是庙里准备放生的鸡啊！”
“你放生至山林，我放生至我肚子，各人都是放生，只不外我手脚快了些。”疯僧人咂了一口酒，一脸坦然自若的样子。
歪理邪说。
显然平时没少这么干。
小沙弥一副习惯的样子，迅速调整美意态，说道：“师傅让我叫你上山，他有些问题要请教师伯。”
他口中的师傅是慧远法师无疑。
但是。
这疯僧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连慧远法师都要请教他！
莫非真是深藏不露？
“你若能劝说那善女子当我的徒弟，师伯就跟你回山，否则，你以后就随着师伯，周游四方，锻炼锻炼心性吧。”
小沙弥显然十分不愿，于是只悦目向邵佑嫣，他倒是通透，开口即是直击重点：“女施主，你不要看我慧觉师伯外貌上疯疯癫癫，实则我师傅都说过，师伯是有大智慧的，而且，当今圣上也是慧觉师伯的记名门生。”
此话一出。
众人更是惊讶到了极致。
她们不认为慧远大师的门生会说谎，那也就是说，如果邵芷珊成了慧觉的记名门生，那岂不是与皇上有同一个师傅，辈分上算是师兄妹了。
无数人扼腕叹息。
早知道他们就上了！
闻言。
邵佑嫣心思一转，面上立刻露出微笑，客客气气说道：“慧觉大师行事不拘小节，果真不是红尘中人，既然如此，我就——”
同意妹妹当你的记名门生。
“你就同意拜我师伯为师？”小沙弥眼前一亮，露出兴奋辉煌光耀的笑容，转身就要拖师伯上山。
“笨蛋！”
慧觉绝不留情的给师侄光秃秃的头上来了一记手刀，然后就差戳到邵芷珊脸上了，开口：“师伯说的是这一位！”
“哦。”
小沙弥委屈的摸摸头，然后看向邵芷珊，原来挺看着挺机敏的一个，这会儿认真重复道：“女施主，你不要看——”
合着夸奖他师伯的话，是早就背好，牢固下来的。
看这两位师叔侄的不靠谱水平，邵佑嫣对自己适才马虎允许的行为，感应了深深的怀疑。
邵芷珊却觉得好玩，欢快奋兴的允许了下来。
晚上。
邵国公府。
一天有半天都在马车和爬山上渡过，回府后，三人皆是精疲力尽，便各自回院，早早歇下。
临行前。
慧觉将手头的佛经送给了邵芷珊，他自己衣衫褴褛，满手油污，却不知怎么将佛经生存的极好，险些与崭新的无异。
邵佑嫣借此经书，教妹妹识字念书，果真比用《三字经》拿来启蒙，速度快得多。
只是担忧长此以往，妹妹认识那些艰涩难懂的字，却不认识简朴的字。
夜深人静之时。
慧远大师似是而非的话语，另有慧觉对于妹妹命格的判定，照旧时时围绕邵佑嫣脑海之中，令她不能安宁。
甚至认真考虑起来，让妹妹遁入空门的可能性。
不外。
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自己的担忧可笑，哪怕前世，自己虽死，也是不小心遭人算计，今生小心行事，怎会连一个妹妹都护不住。
自己被慧远大师收为记名门生，纯粹是图名声的利益。
妹妹却十分认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经常掉臂路途遥远，前去金光寺拜佛烧香，做些杂事，期间慧觉仍不停劝她剃度为尼。
一开始，邵佑嫣还担忧妹妹被说动，真的遁入空门，不外厥后，见她识字愈多，身体越发康健，且行为举止也多了些娴静，便听之任之了。
更重要的是，虽是无意，但金光寺里王侯将相经常出没，时不时能看见邵芷珊虔诚拜佛的样子，也有利于她的名声。
这天。
静慈堂。
内室。
“将放出的羊羔息尽数收回？”
老夫人早已挥退身边下人，虽知孙女有要事相商，但听见这想法时，仍是大吃一惊。
凡京城勋贵，维持一个家族每年要花费的银两不行胜数，若是养出个纨绔，一掷千金也是常有的事。
单靠朝中发放的俸禄，虽然不至于饿死，但要想在同僚之间体面一把是不行能了。
无论是世家，照旧新贵，赚钱之法数以百计，其中，羊羔息算是其中最常用，也最管用的一种。
羊羔息。
说白了就是印子钱的体面叫法，至于是一分钱借二分钱还，照旧一分钱借十分钱还，全凭良心，如果用的恰当，一次得利数十万，也是有过先例的。
邵国公贵寓上下下花销巨大，同样不例外。
若是旁人，哪怕邵仲安，老夫人也都懒得搭理，可孙女提出来，便一定有她的想法，便解释道：
“现在羊羔息放出去没多久，若是要尽数收回，赔本倒不至于，但是其中肯定折损许多，若是为了此事打打杀杀，弄得不体面，就更不值当了。”
孙女也学过管家之术，应该明白这个原理才对。
邵佑嫣点颔首，目光坚定：“祖母，孙女并不是要您连本带利收回来，而是说，尽快淘汰府中发出去的羊羔息，哪怕赔些资本。”
砍头的买卖有人抢。
赔本的买卖没人做。
所以听了这话，老夫人立刻皱眉，甚至怀疑是不是姐妹俩待久了，邵佑嫣也被邵芷珊影响，变得心慈手软起来。
“嫣儿，善心不是这么发的，有些头不能开，否则以后再收息时，可就不容易了。”
她知道。
邵佑嫣深吸一口气，虽然知道劝说祖母很难，却不得不做。
因为下一年。
天子会重用新的科考状元，然后推行“青苗法”，从世家贵族的羊羔息里夺食，为了顺利施行，不惜杀一儆百。
首当其冲的。
即是邵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