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静岁如流水

　　这一天的夜里下起了小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肖蔚起来便感受到了凉意。一场秋雨一场寒，山林空寂，更增寒意。

　　早上老白煮了小米粥，拿出了腌好的咸菜，还烙了不少大饼。寨子里人多，每到做饭的时候半寨子的人都要资助，但饶是如此，老白依旧要寅时就起床准备工具，和面醒面，洗菜切菜。肖蔚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和梅月雪旦夕相对便开心的睡不着，因此起的很早，推门见外面山岚迷蒙，湿寒沁骨，万籁俱寂，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她不觉得忧郁，反而觉得很美好，很平静。她冒着雨一路跑进了厨房，老白远远地看见了她便笑道：“呦，起的挺早嘛，好啦，这下有人来帮我干活了！”

　　肖蔚笑嘻嘻地跑进去问道：“今儿有什么好吃的？”老白说：“烙的大饼。”

　　肖蔚的眼睛早就咕噜噜地转着，盯着桌子上的食材滚来滚去了，突然闻到一股甜香，她揭开灶上的大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小米和南瓜，肖蔚提起鼻子吸了口气，忍不住感伤道：“啊，好香啊！”

　　老白听她夸赞，心里也兴奋，嗔道：“过来资助啦。”

　　“好哒，需要帮什么？”肖蔚像只小鸟儿似的欢快地允许了，老白说：“帮我看着火，别让它灭了，也别烧太大，锅里的粥也顺便看着，别糊锅。”

　　“好嘞。”肖蔚开心地坐在了炉火旁的小板凳上，炉膛里的热气驱散了寒意，全身暖融融的。肖蔚很乐意干这活儿，又轻松又舒服。老白还递给她一把葵花籽，肖蔚就这样守在炉火旁，一边嗑瓜子，一边跟老白闲聊。老白一边揉面，一边对肖蔚说：“我小时候很爱吃，也很会吃，专在吃上很会动脑筋，怎样的食材到了我手里，我都有措施把它酿成美味，还能想着法儿的跟别人的做法纷歧样。我爹就是个厨子，那时候他跟别人合资摆小摊卖汤饼，我就帮他看火。”他说到这里直了直腰，突然转头看着肖蔚道：“我那时候跟你现在的模样一样，哎，现在想想也觉得很纪念啊，现在我爹他老人家不在世也有五六年了。”

　　肖蔚却摇头笑了笑说：“我没见过我怙恃……啊，或许是见过也忘记了，你说的这些，我是不能明白了。我没有亲人，只有一起流浪的兄弟姐妹。我不明白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厥后流浪的那些兄弟姐妹当中有受伤的，也有去世的，我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也都没有很在意过，但是……”她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老白道：“怎么现在听你一说，我心里倒觉得酸酸的。”

　　老白一怔说道：“啊？那你比我还要苦啊，哎！你一小我私家真是不容易。算了算了，我们不想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好好地在世，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这事怪我，我不说了。”

　　肖蔚笑道：“没事，横竖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重新开始嘛！我这人向来喜欢往前看，我相信未来会过的比现在好。”

　　老白也深受感动，一扫脸上的阴霾，露出了明朗的笑容，肖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惊呼道：“老白，今天下雨诶！横竖没什么事，要否则我们包饺子吃吧！人家都说，下雨天是包饺子的好日子，我还从没包过饺子呢，你教教我好欠好？”

　　老白怔了怔，眼睛一亮说：“对啊，我们来到这两年了，倒还真没吃过饺子。”

　　肖蔚说：“等一下就跟各人说一下这件事，咱们一起准备一起包，每小我私家都动手，也都尝尝自己包的饺子。”

　　老白连声允许道：“好好，各人一起包，正好你第一天入寨，算是接待你的仪式。”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外面有人说话：“他算什么人，凭什么接待她。”林翊从外面走了进来，收了雨伞放在了门口边，肖蔚明知道他是在针对自己，却还笑道：“呦，林少侠，早啊，寨主呢？”林翊白了她一眼道：“你还敢找寨主，你昨天把他气得够呛，寨主准你入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劝你以后离寨主远一点。”

　　肖蔚像没听出来林翊言语里的火药味儿似的，大笑道：“他真的被气得够呛？哈哈哈……”

　　“你……”这倒让林翊有些尴尬，怒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肖蔚忙道:“别别别，别生气嘛！厥后他真的气得厉害？那他现在还气吗，否则我给他致歉去好了！”

　　林翊一听这话，立刻道：“我叫你离寨主远一点，你没听见吗？”

　　“哈哈哈……好好，离他远点就远点，横竖我也不稀罕离他那么近。倒是你啊，年纪小小，总是凶巴巴的，我比你大些好吧，父老为尊，你对我也太不客气了点吧。乖，叫声姐姐来听听！”肖蔚说着，伸手便要去摸他的头，林翊脸上一红，反手忙去格挡，推开了他的手怒喝道：“走开！凭你，也配在我面前说是父老？没半点父老的样子！”林翊边说边往退却，退出去老远。

　　肖蔚见状暗笑，说道：“今天我们包饺子，请大寨主也来吧，他要是不愿动手，就看我们包就是了，否则指挥我们动手也行。都是一家人，这时候不露面欠好。”

　　老白也笑道：“是啊林少侠，请大寨主来吧！各人一起热闹热闹。”

　　林翊道：“哼，寨主是什么身份，包饺子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出头？老白，你不要帮着她。”

　　老白很为难地嘟哝道：“我也不是帮着她啊，是真的觉得这主意还不错，各人应该都喜欢。”

　　肖蔚撇撇嘴道：“就是，你不外是大寨主身边的小追随，你说话也不算数，你如实向大寨主说，他要是不愿意来，那就不用来了，我们玩我们自己的，也不缺他一个。”

　　“我要是不来，你岂不是要翻天？”外面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肖蔚一听这声音，心里立刻跳了两跳，转头见是梅月雪便笑道：“呀，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梅月雪哼了一声，阴冷静脸道：“你算什么人，也敢摆出一副主人架子，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用了极大的力气说出，眼睛里像长了针似的盯着肖蔚，每一根都在警告她：“这是老子的土地！”肖蔚见他大狼狗似的守着自己的领地，不禁觉得可笑，她原想脱口而出说他像狗，但又怕惹恼了他欠好收场，于是笑道:“我这不是怕林翊不跟你如实禀报，故意激一激他嘛，你不来，各人也没心情玩嘛。”

　　老白也道:“是啊寨主，我们各人全是托你的福了。”

　　梅月雪不理肖蔚，冲老白摆摆手道:“这种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倘若各人都愿意，那我一定也会来的。”

　　早饭的时候，人都到齐了，一说要包饺子，各人都很新奇，草棚里挤满了人，闹哄哄的，这个嚷:“好诶好诶，有饺子吃。”那个叫:“胡扯嘛，一群大男人，哪里会包嘛！”

　　肖蔚示意各人平静，她挽着袖子跳上长凳，用擀面杖敲着一只小铁锅叫道:“各人听我说，不会包的可以学，横竖咱们这儿除了老白谁都不会，我也一样不会，谁也别笑话谁，为了兴奋嘛，不会的老白可以教各人，横竖它好欠悦目也无所谓，你们又不是女人，大丈夫不拘小节，包那么悦目有什么用？能吃就好了嘛对差池？这才是咱们土匪的气魄！”

　　肖蔚活像个杂耍艺人，她还没说完各人就已经哄笑成了一片，梅月雪就在她旁边的长凳上坐着，侧目瞥了一眼，心中暗道:“粗鄙！”然而却也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向她悄悄看去。

　　他怎样也想不明白，一个女子，身世欠好，如水中浮萍，一无所有，没家世，没教养，没有美貌，为什么她还能每天这样兴奋？她无忧无虑，自在的像一只鸟，像一条小溪，像一片云，尽情尽兴，想怎样就怎样，似乎世间没有能约束她的工具一样。她一笑起来，像明媚的阳光，像盛放的花朵，让每个见过她笑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厦悦，并深深被她熏染，变得和她一样欢喜，她并不是个漂亮女子，但却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女子，这天下间不是人人都爱钱，但却没有一个不喜欢愉悦的心情。

　　他看着站在凳子上挥着擀面杖和炒锅“激扬文字”的肖蔚，听着她“粗鄙无礼”，毫无女儿家模样的言辞，再也忍不住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是笑她傻，笑她疯，照旧笑她可爱……

　　“不不不，我怎么会觉得她可爱，我疯了？一定是笑她像个傻子，像个疯子！这个蠢女人，简直脑子有病！”梅月雪心中一边悄悄地想，一边皱眉摇头。一旁的林翊却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见主人痴痴地盯着肖蔚目不转睛，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神情离奇至极，心里反而越发疑惑。他看看主人又看看肖蔚，最后噘着嘴狠狠白了肖蔚一眼。

　　这样的热闹事虽然没人会拒绝，山中日子虽然不清苦但着实无聊，这一群男人玩来玩去也就是斗斗蟋蟀抓抓鱼，没什么新意，各人在一起虽然住的久，但相互之间却并不熟识，现在有了肖蔚来组织，人照旧那些人，但是生活却变得格外有趣起来了。哪里有肖蔚，哪里就有欢声笑语，所以各人都喜欢她，一提要包饺子，便已是人人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即开动了。

　　老白道:“包可以啊，但是我要跟大伙儿讲清楚，一定要听话啊，禁绝浪费粮食，该怎么做一定要听部署。”

　　各人连声允许，快速吃过早饭之后，有人去清洗碗筷，有人擦桌子，有人准备一会儿用来弃捐饺子的篦子，有人择菜洗菜，有人剥葱剥蒜，老白和面，肖蔚在老白的指点下挥刀剁肉，猪肉不易蕴藏，向来不多买，但也有三十几斤，要说都剁成馅儿也是件极其累人的事情，老铁原本想要帮她，但肖蔚执意要做，老铁见她兴致很高，便也欠好拂了她的兴致，只好任由她去，自己去帮老白和面去了。

　　肖蔚将头发高高挽起，系上围裙挽起袖子，挥起两把菜刀，将案板上的肉剁得震天响，各人虽然觉得吵，但是见她抡菜刀抡得忘我，谁也不敢上前阻止。

　　梅月雪见各人都在忙活，自己也欠好闲着，可是又什么都不会，更不愿意向别人请教，便借口给前日拉肚子的老刘煎点补药，便坐在门口看着砂锅里的半只鸡了。老刘已经连着几天吃不下饭，他在这寨子里年纪最大，身子也最欠好，拉肚子这样的小毛病竟差点要了他半条命，梅月雪通医理，知道只是吃多了些凉性的果子，又喝了凉水，并非是中毒，便拟了一张药方叫人抓药顺便采买蔬菜粮食，老刘吃了几剂已经止了泻，但身子还很虚弱，梅月雪便又想到了几种温补的药膳，帮他调治，这时候看着药炉正好化解他的尴尬。

　　肖蔚剁肉的声音在一屋子闹哄哄的人当中格外难听逆耳，梅月雪又忍不住向她看去，见她张牙舞爪，却又浑不自知的模样，暗自摇头笑着骂道:“这个死女人，剁个肉都这么吵！真是蠢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