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将天子请到宣城来
卫将军重新得了马匹,只是嘴角挑起一丝勉强的笑弧,连声谢谢都未曾与殷十恨讲过。
虽说要搞到这三千匹马不容易,但宣城四周连棵树都见不到,他要拿什么来养活这三千匹马?
这且不说,再者他拿这三千匹马到底有什么用?将士们虽然没有逃兵,但活下来的并不多,算上还躺在担架上呻|吟的,也并没有三百个,至于招兵买马,黎民或许会看在一口吃食的份上,参军入伍,但宣城之中还剩下几多黎民?
不外母老家贫女小耳。
大多数男丁都在自发抵御蒙古雄师进攻的城墙上殁了啊!
他招不到兵。
卫将军比前一天更忧愁了,对于殷十恨花了一大笔钱,只是要个瞎子来伺候自己起居这事,也没发表什么意见,究竟他与谢嬿婉认识,但也仅仅是认识而已,至于殷十恨,卫将军更希望这厮在享受谢嬿婉照顾之时,能多受些敢怒不敢言的折磨,以消他心头之恨。
但贾恒有很大的意见,贾恒不止一次的将殷十恨堵在房门口,问他要不要换一小我私家。
“你给我个换人的理由。”
殷十恨饶有兴趣的审察着贾恒,贾恒的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模样,因为总是吃不饱,个子也不高,黑瘦黑瘦的……这一点倒是与谢嬿婉十分相似。
“她是个瞎子。”
“我不喜欢别人看我光着身子。”
“她下手没轻没重的,会伤到郎君。”
“我喜欢被捏重点。”
“男女授受不亲,郎君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她没读过。”
“郎君便不怕她笨手笨脚砸坏了什么工具吗?”
……
贾恒似是找不着什么好说的了,两只手搅在一起,将一颗脑袋低得十分低,此时响起瓷器落地之声,清脆悦耳,却是谢嬿婉捧着殷十恨最近的在用的那套细瓷茶器,一只茶杯落在地上,殷十恨还未作声,贾恒已经紧张的朝着谢嬿婉看去。
谢嬿婉站在拐角处,面上没什么心情,端着托盘退了一步,殷十恨已上前接过托盘,谢嬿婉没松手,反而是握得更紧了些,殷十恨了然,只拿绢帕将地上的瓷片一一捡起,他没做过这样的活,精细的捡了许久地上照旧有碎片。
贾恒迈开步子跑了,谢嬿婉啧了一声,将托盘放在被扫除的一尘不染的地面,探手麻利的将所有碎片兜在一起,也不管会不会扎手。
也是,这女人皮糙肉厚的。
“……”
殷十恨看了看自己帕子里的碎片,再看了看谢嬿婉。
“我觉得贾恒说的话不无原理。”
“什么话?”
“男女授受不亲。”
“不是,你是女的吗?”
殷十恨就纳闷了,这女人平日里上蹿下跳的,半点文静不显,也压根不管别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的,今儿怎么就因为一小屁孩一句话,开始考究起来了?
谢嬿婉手中的行动顿了顿,道:“跟你比起来,我确实算不上是个女的。”
“谢,嬿,婉。”
殷十恨咬牙切齿,若不是多年修养还在,说不得是要跳脚了,他生来尊贵,因相貌不俗,从来都是被赞作貌似潘安,容比宋玉,对他暗送秋波的女子更是能从汴京城东排到汴京城西,照旧头一回听到谢嬿婉这等歹毒言语。
“干什么?”
谢嬿婉扬了扬下巴。
“你有病啊!”
殷十恨看出谢嬿婉心情不错,愈发有些气急松弛,心里头堵了口恶气,偏生不知如何发泄的好,只见着谢嬿婉指了指自己被纱布裹着的眼,又指了指自己被纱布裹着的腿。
殷十恨:“!”
“你可以考虑考虑贾恒说的话。”
“我不。”
殷十恨闭着眼使气的歪过脑袋。
谢嬿婉见了鬼似的,明白看不见,还假作上下审察殷十恨。
殷十恨:“……”
这雨连着下了几日,等天晴之时,整个宣城都氤氲着一股发霉的离奇气味,殷十恨被谢嬿婉接连气了几日,整小我私家身上也氤氲出一股冲天的怨气来,只觉得自己不是瞎了眼了,是疯了,才会想跟谢嬿婉呆在一起。
见殷十恨心中不快,卫将军便舒坦了,乍见阳光,竟是难得的约了殷十恨出门赛马……
说是赛马,其实是想着去四周的采石场看看,能不能找些合适的石材运回城,另有适合造砖和瓦的泥土,这需要大量的柴火和人力,然而宣城现下最缺的也是这些,粮种才堪堪发下去,有地的忙着种地,至于没地的,只能捧着粮种两眼望天。
这几日卫将军帮着黎民补屋顶,越补越觉得不是滋味,甚至无数次想过若是投降了蒙古,他们现下的境况会不会比现在好许多。
不会有许多人战死,也不碰面临着战争停了,却没有食物、有粮种却没有人力耕作的窘境,殷十恨不必卖尽家产来助他,即是宣城陷落了,殷十恨回到汴京城,回到天子身边,依旧是能过几年太平日子的。
卫将军愈发的觉得是他和老城主的负隅顽抗,才会造就如此局面。
一下子回到开天辟地,莫过于此。
可他打心底里不想像父辈那样轻易偷生,想要用一生忠于一小我私家,守一座城。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殷十恨有些累了,停了马,翻身将后背靠在马背上,双臂托着后脑勺,抬头看着天上晴空万里,只由着马自个儿慢悠悠的走。
“我从汴京回来的时候,托岳闪去办了些事,他预计再过半个月就能回来。”
冯林、岳闪,即是殷十恨离开宣城之时,卫将军胡乱指给殷十恨的两个士兵。
“你让他去做什么了?”
卫将军警惕的问道,有了劫贡品和与蒙昔人市马这等骚操作,卫将军可不觉得殷十恨会让岳闪去做些正常的事。
“我啊,让他带着两车珠宝,去将天子请到宣城来。”
殷十恨淡淡一笑,笑的颇为悦目,卫将军却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
“你疯了!这要是宣城沦陷了,天子被抓,你我即是千古罪人!”
这可比劫了贡品严重的多!
“所以啊,你可千万不能临阵脱逃,让宣城沦陷,成为千古罪人啊。”
殷十恨虽是在笑,那双长长的羽睫之下,却满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你什么意思?”
卫将军的眼皮跳了跳,不住的告诉自己我是个冷淡的人我不生气没什么好气的不跟傻|逼过不去……然而殷十恨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连杀了殷十恨的心都有了。
“我以你的口吻与名义给天子写了一封信表忠心。”
“我他|妈!”
卫将军爆了一句粗口,抬手抓着殷十恨的前襟往自己身前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