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走出陋室,走到街道上面。
这日天色甚好,比往日暖和,他还没走到茶室,老远就看见门口处人影憧憧的,颇是热闹。
一连闭关数日,余白渴了喝的是冷水,饿了吃的是干粮,口中早就乏味。而且此前从算命羽士那里得了不少银钱,他还一分钱都没有使出去。
余白马上快步上前,走进了茶室之中。
挤过人群,一掀开布帘子,一股嘈杂的吃酒品茗下棋声便从里面扑出来,涌进余白的耳朵之中。
一楼处人来人往的,有不少是吃盏茶便走的。
余白没有太理会,踏步便往二楼走去,同时口中呼喝道:“小二,切三两牛肉,温一壶酒,并上一碗黄粱米饭。”
人群中穿梭的小二没有抬头,直接叫到:“好呐!客官请上座!”
等余白走上楼,耳朵里面马上清净许多。他随意捡了个地儿坐下,一边敲着黑皮葫芦儿,一边瞧着窗外养神。
这时儿,茶室里有人瞧见他,突地叫到:“小先生!”
余白转头,发现是个头戴毡帽的中年人,他双手拢在袖中,正待在一旁看人下棋,此时扭过头来。
余白抬头看此人,对他略微有点眼熟,料想应是经常听自己说书的人,便点了颔首。
“小先生”一词,是因为余白读过几年书,且在茶室中所说的故事种类繁多,既有市井生活、神奇鬼魅,也有姻缘情爱,家国大义。
越发难得的是他的一些故事不仅新奇艳俗,还暗含申饬,警惕世人,非是寻凡人能够想出写出的。
便如他近些时日才在讲的一部:《金瓶十二梦》。
此书分十二章节,共讲了十二个奇女子和一颗顽石主角的故事,其情节曲折艳丽,描写世情,尽其情伪。才讲了三篇,便已在县中哄传开来。
因此无论是县中的念书人富人,照旧贩夫走卒,都喜欢听他说书。其年纪虽小,但名气不小,所以被县人冠了个“小先生”的称谓。
“可是说书的小先生?”“小先生来了!”
“小先生”三字在茶室中叫出,马上引得周遭人的注意,议论纷纷的。余白以为是众人许久没见到自己,都有些惊奇而已,便对着各人伙笑了笑。
可这时,楼梯蹬蹬响,传来压低声音的呼声:“小先生快走!”
只见店小二冲过来,一把扯住余白的衣袖,便要将他往楼下拉去。四周人瞧见,也没人阻拦,反而也有人低呼到:“小先生快走。”
余白马上觉察了差池劲,心中有了料想。他一边随着小二的行动,一边要问是不是有人在找他麻烦。
但还未出口,隔邻便炸响铜锣般的怒声。
“呔!小贼终于来了!”
咻!未等众人反映过来,啪咔一声响,亮光一闪,东面的窗棱就破裂,一柄长剑被人投掷过来,直接砸破了窗户,钉在堂中。
剑身极重,落在地板上,穿刺了一半,将楼底下也吓的吵吵嗡嗡,拉扯余白的店小二更是被吓的脸色煞白。
因为飞掷过来的长剑,恰好就钉在店小二的身前,盖住了他的去路,只差三寸,便能洞穿他的右脚。
余白瞧见这一幕,也是悚然一惊。
余白未曾炼气,也未曾练过武,反映不快,这一剑若是瞄准了他,指不定就能将他捅个透心凉。
余白紧捏腰间的葫芦,立刻就想释放出葫芦里的小鬼,让其杀了那掷剑人。
可他又想起自己现今血气匮乏,一日只能放出小鬼一回,而且对方来历也不明,摸不清底细,便生生忍下了。
本是热闹的茶室,声音陡地降下来。
蹬蹬蹬!有人转过回廊,突入二楼茶室中,泛起在众人的面前。
这人是个昂藏大汉,蓬头突鬓,面上有一条长长刀疤,身上穿着粗布短褐,深秋时节还袒露着胸膛,不惧严寒。
他瞧见余白,伸手往旁边揪过一人,作声喝问:“这就是那羽士的徒弟?”
“是、是是,他就是小先生。”被就揪住的人脸色青白,伸手指余白。
蓬头剑客瞅着余白,作声:“好小子!某家等你多日了,你现在才来!若是再迟来几日,某家都走了!”
余白定睛看着此人,觉察对方筋骨强健,行走之间沉稳敏捷,身上煞气也重,料想对方应该是侠客、剑客之流。
且此人能隔着窗户,将利剑准确投掷过来,入地板一尺余,多数武艺高强,是个江湖妙手。
但此人身上无甚修道人士的气机。
余白对着蓬头剑客作了个揖,说:“小子潜县说书人,余白,见过大侠!”
剑客确认了余白的身份,也不着急捉他,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喝到:
“某家江城剑派行走。”话说完,径直拿过桌上的茶壶,灌了大口。
江城剑派行走六字说出,周遭马上有惊叫声响起。
江城剑派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个门派,门内高人无数,嚣张跋扈,门下的镖局还敢跨州达郡的运镖。诸多侠客、悍匪,只要听见这四个字,都市犹豫再三,不敢骚扰。
余白也听说过这个门派,而且知道“行走”二字,代表的就是江湖门派的脸面。
也就是说,面前这剑客,乃是江城剑派的脸面之一,同时应该也是武力继续之一。
他又作揖:“不知大侠找小子何事?”
可剑客喝完一壶茶,却慢悠悠说:“不急不急。某家等你这些时日,闲都快闲死了。”
“听说你会讲故事,先讲几个故事让某家解解闷,若是讲得好,抓住妖道后,某家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听其言,剑客要找的人似乎是算命羽士。但此话甚是辱人,余白并不想搭理对方。
砰!剑客见余白不说话,冷哼一声,单手拍桌。他捏着紫砂茶壶,只听啪咔一声,竟然将茶壶直接捏碎了,而且撮出粉末来。
瞧见这一幕,原先还吵吵嚷嚷,敢于议论的茶客酒客,马上偃旗息鼓,一个个都像只鹌鹑一般。
“好。”见此,余白面上笑吟吟的,他说道:
“我这儿恰好有个葫芦剑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