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东胡一直在燕胡关系中处于强势职位，燕蛮儿的这种思想，其实也代表了绝大多数东胡人的想法，那就是东胡人从骨子里照旧看不起燕国人的，究竟，几百年来，燕国在和东胡的战争中没有留下让东胡人尊重的基因。
秦尚有意思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背心里却是不由得生出一股冷汗来，眼前这个东胡少年的一番话尤其让他心里生寒。
燕蛮儿前面所说部署，就是他秦尚也没有措施，纵然这有点事后狂言的味道，但也能看出这个少年对于军事的敏感度，超乎凡人。
“你这么自信？”秦尚问道。
燕蛮儿说道：“虽然，战阵之中，无论军力多寡，要想取胜，自信当是第一要义。”
秦尚淡淡一笑，说道：“那我今天就来给你解惑，碣石山之战，你们东胡败因有三。雄师过境，黎民流离失所，命不能保，失却人心，此其一也。轻敌冒进，自以为胜券在握，麻痹大意，弃骑兵之优势，与我步兵争短长，此其二也。我大燕将士，人数虽少，但身后是怙恃妻儿，家乡家乡，故人人怀战死之心，无求生之意，此其三也。有此三者，焉能不败。”
秦尚的话似乎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涉足过的窗户，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风物。
燕蛮儿低声的将秦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道：“原来如此，我想在秦医生心中第三个原因才是燕国能大胜我们的真正原因吧。”
秦尚赞赏的点颔首，他没想到燕蛮儿居然能悟透其中的要义，对这个少年真是一惊再惊。
“不错，这也是我大燕几百年来能够不停生长强大的泉源。”秦尚的语气徐徐的豪爽起来，燕国从周朝初期的一个小小的国家，不停生长，七百年风雨，到现在酿成一个北方大国，虽然国力和秦、楚、齐、赵等国相比，另有很大的差距，但不行否认的是，和开国初相比，国力照旧获得了很大的提升。
燕国的生长史，也就是燕国人不停和东胡、匈奴等族的战争史。
要么在夹缝中求生存，谋强大，要么湮灭在滔滔的历史长河中。
燕蛮儿点了颔首，说道：“我终于懂了，这场仗，我们东胡败的不冤。”
秦尚看了一眼突地极，似乎也是对突地极说的。
“燕国和东胡相邻，每年东胡乘着秋高马肥，都要南下掳掠，若遇灾年，这种侵扰更是加倍而来。我燕国黎民，久受其害，就整个北疆而言，数十万黎民，那一家没有战士战死在和东胡人决斗的战场上，那一家没有受过东胡人的掠杀和抢夺，所以，碣石山之战，才是开始。日后，你们东胡想来就来，想抢就抢，想杀人就杀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秦尚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恰好有几只大雁飞过，发出一声声鸣叫声。
燕蛮儿满身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漫上心头，就如他也身临其境一般。
秦尚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冬天坚冰解冻之事，恐怕是上天也看不惯你们的横行犷悍，而降下的处罚吧！”
燕蛮儿似信非信，不外秦尚这样说了，他也就不反驳了，究竟，他最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他学到了一个新工具，军心和士气。这工具有时候往往比军队的数量，武器的优劣更能影响战争的结果。
燕蛮儿向秦尚拜了拜，说道：“多谢秦医生解惑，我明白了。”
秦尚点颔首，他对突地极说道：“二王子殿下，不是秦某人自夸，我一生阅人无数，能在这个年龄有这少年见识的，我还真没见过。殿下不是问我如何才气实现殿下的梦想吗？”
突地极眼皮一跳，说实话，他心底深处，不希望燕蛮儿能获得这样高的赞誉。不外听到秦尚要为他指点迷津，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说道：“愿闻其详。”
秦尚说道：“在乎得人，殿下要能广纳贤才，得人用人，如此也不惧和太子一战。”
突地极惊问道：“广纳贤才？”
秦尚点颔首，说道：“不错，二殿下素有战功，培养一支只忠于自己的军队应该不难吧，在拉拢一批贵族子弟，加上他们家族的支持，就算将太子从座椅上扯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突地极照旧有些疑惑，问道：“那哪些人算是秦医生所说的人才呢？”
秦尚朝燕蛮儿处指了指，说道：“像这少年即是你需要的人才。”
突地极下意识的点了颔首。
秦尚说道：“好了，我言尽于此。时间不早了，我就不送二王子殿下了，若二王子有意，明日在和我们令郎商议进兵事宜。”
说完又转过头来对燕蛮儿说道：“你救小女之命的大恩，我记下了，未来若有时机，自会送还。不外，未来你若引兵南犯，在战场之上，我是不会客气的。”秦尚说的异常认真，像是真的两人就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一样。
那知燕蛮儿也颇为认真的说道：“我也不会客气的。”
秦尚哈哈大笑起来，他大笑道：“好！很久没有和你这么有意思的子弟打过交道了。朗儿，拿酒来！”秦朗被燕蛮儿一句封死之后，很久都没有说话。这时候听见父亲的话，忙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壶，原来想从公孙瑜身上再取一个的。
那知秦无衣却说道“年老，你给爹爹取，燕哥哥的我去取。”
秦朗无奈，秦无衣转过身，跑到侍女依兰和春雁旁边，依兰已经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酒壶，酒壶上还画着一副画。
秦无衣拿过她的酒壶递给了燕蛮儿。
秦尚说道：“这是我燕国酿造的烈酒易水寒！极其珍贵，这一壶算是送你的，尝尝？”
燕蛮儿拿着酒壶，揭开盖子，然后闻了闻，暗道：“好香的酒！”
秦尚这期间理都没理会突地极，也没给他给酒的意思。突地极也不生气，只是静静的站在一侧，一双眼睛全部盯在了秦无衣身上。
秦无衣则一双妙目都寄托在燕蛮儿身上。燕蛮儿仰头喝了一大口易水寒，只觉得一股辣味铺天盖地而来，顺着他的喉咙，辣的他五脏六腑都疼起来。
“咳咳！”燕蛮儿忍不住咳嗽起来。
燕蛮儿弯着腰不住的咳嗽，秦无衣无奈的走已往，帮他在后背上拍着，说道：“傻哥哥，这酒不是这么喝的，易水寒最是性烈，你也不怕喝醉了。”
燕蛮儿单纯的笑了笑，咳嗽慢慢的好起来后，说道：“我这不是怕秦医生笑话我草原男儿不能饮酒嘛！”其实燕蛮儿并不喜欢喝酒，基本上每次喝酒的时候也都是他心情极其糟糕的时候，他用来借酒浇愁，只可惜用处也不是很大。
秦尚看着燕蛮儿红通通的脸庞，少年稚气未脱，但眉目间已经有了男子汉的味道。
点颔首，对秦无衣道：“衣儿，我们走吧。”
秦无衣有些依依不舍，她对燕蛮儿说道：“燕哥哥，我要走了，你一定要小心些，千万别再受伤了。”
燕蛮儿盯着秦无衣，看到她明亮的眸子，心底里的温柔在慢慢滋生。他们或许有一天真的会在战场上相遇，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他要怎么办呢？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秦无衣已经随秦尚离开了这里。
燕蛮儿呆呆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的觉得有点孑立。
“燕蛮儿，你不会怪我吧？”一个雄浑的声音打断燕蛮儿的冥想。
燕蛮儿忙侧过身子，对突地极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说的哪里话，属下不敢。”
突地极有意无意的在燕蛮儿手上的那个酒壶上看了一眼，又迅速的将目光收回去，说道：“今天是我莽撞了，我希望你不要怪我。”
燕蛮儿摇摇头道：“属下有错再先，不敢放肆。”
突地极似乎心情也好了一些，他转过身，他的亲卫千夫长迎上来，骑上马，千夫长说道：“殿下，秦尚那老匹夫的话可用吗？”
突地极说道：“虽然，姜照旧老的辣。他虽然今天让我出了丑，不外总有一天我会还回来的。”突地极的眼神变得阴暗起来，如果他未来做了东胡的大单于，他会让整个燕国都要做他们东胡人的牧场。
燕蛮儿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不时地望一望身后远去的身影。
千夫长往后面的燕蛮儿那里看了一眼，向突地极说道：“殿下，秦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今天的事，这小子预计已经记在心底里了，这小子此外不说，打仗确实有点不怕死的劲，如今他心生芥蒂，恐怕不能为殿下所用了。既然不能为殿下所用，那就必须除掉。否则，若是让他在单于庭被太子招揽，恐怕会酿成殿下的敌人！”
突地极的眼窝深陷，他缄默沉静了许久，才说道：“你是说，杀了他？”
千夫长说道：“不错，不能效命于殿下，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都是隐患，不如趁他如今羽翼未丰，早些除掉，以绝后患。”
突地极终究照旧摇了摇头，还没到杀人的时候，他自信像燕蛮儿这样的人才，他能驾驭，也能让他们成为自己未来夺权路上的助力！
鲲鹏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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