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肃明写的诗被弄脏了，惹得他大好的心情变为气愤。
一般身世富贵的令郎哥，多是欺男霸女之徒。
可姜肃明纷歧样，他自幼从文，虽然狂妄，但他身上有那么点念书人的清高。
即便眼前的酒醉少年弄脏了他的字，他也没想着要对着少年动手。
只是，攀龙趋凤的令郎哥们，却在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姜令郎，不能放过这小子，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你跟姜令郎究竟有什么过节，如此让姜令郎尴尬？”
“姜令郎，这事儿您能忍，我都不能忍，您一句话，我就替您打他一顿出气。”
“是啊姜令郎，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姜肃明的狂妄性格，都是经常被这帮溜须拍马的狐朋狗友怂恿出的毛病。
不外打人的事，他不屑去做。
他究竟是这城中首富姜大福的独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姜大福的颜面。
姜大福身世贫寒，早年曾是大户人家的长工，受到一些小小的指点，因而能识得几个字，厥后攒了点钱，辞去长工，来到枯叶城做买卖。
凭借着智慧头脑，在中原和西域之间倒买倒卖，生意越做越大，逐渐成了枯叶城的首富。
在创业的那些年，他的手也黑得很，养了一群打手，随处抢生意。那些年过的就像江湖漂泊的日子一样，一个不小心，被人打死外面，都不会有人收尸。
厥后姜大福的钱多了，他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可照旧受制于官府，每个月都要上下打点。
这些年和官府打交道颇多，他十分羡慕那些十年寒窗，考取功名，一朝得道，一人得道的人。
因此姜大福不希望儿子成为一个地头蛇，自小便给姜肃明请先生，抵家教他识字念书，就是为了他未来能够考取功名。
如果未来儿子做了官老爷，那是何等的威风，也不用时常孝敬那些官府之人了。
所以，姜肃明即便再生气，也不愿动手打人，他可比他爹越发在乎名声。
“喂，小兄弟，本令郎向来宽弘大量，也不与你盘算。你跟本令郎磕头谢罪，本令郎便放你离开好了。”
姜肃明以为自己已经很是仁慈了，那些赞同的令郎哥们越发这样认为。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赞美之词层出不穷。
“姜令郎真是善人，我说这位小兄弟，还不快谢谢姜令郎。”
“经常听闻姜令郎的贤名，您这圣贤书真的是读到骨子里了。我等自愧不如啊！”
“我等的境界着实不如姜令郎，以后还要多多以姜令郎为模范才是。”
姜肃明被这一顿马屁拍的神清气爽，感受自己真的像圣人了一样。
“诸位，我等读的是圣贤书，自当要为人师表，为世人做出楷模。”
那把由他自己写的“厚德载物”四个字裱出来的折扇，摇的越发欢了。
“喂，你这小兄弟还不起来谢过姜令郎。”
刚刚被姜肃明一通羞辱的黄晟，连忙过来企图摇醒这少年。
众人也都看过来，等着少年的体现，似乎他要是不磕头认错，就是犯上作乱一般。
紫烟阁的女人们都在一旁看戏，只有岳水仙不屑一顾。
她碍于姜大福的面子，并不敢冒犯姜肃明。
但她从骨子里是瞧不起姜肃明的，因为姜肃明的老子再有钱，也只是个长工身世。
她岳水仙曾经可是大官家小姐的随身丫鬟，要比那长工姜大福更体面一些。
现在他们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显摆的不得了了。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工身世吗。
她没有做声，只是冷笑看着，可其实她打心眼里是希望这个醉酒少年能杀杀姜肃明的锐气。
因为有热闹可看，况且照旧枯叶城首富之子的热闹，必须得看。大堂中一下子聚满了人。有些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姜肃明喜欢热闹，他岂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追捧，他一直都享受这种成为焦点的感受。
这时候三楼角落的扶手边，也站着一人，向一楼大堂中投下目光。
这人乃是一个少女，双十年华，那张有些瘦削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也难以掩盖她惊人的美貌。
凤眼琼鼻，樱桃小口，柳叶般的眉毛却锁在眉头处，似乎有着难以解开的忧愁。
她看起来有些惆怅的样子，不带首饰，不施粉黛，发髻都不露出来，只是在发髻上裹着巾帼，穿着上也绝不考究，只有一身素衣。
这少女如此装束，整个跟风月两字南辕北辙。
这里的女人可都是装束艳丽，浓妆艳抹，首饰繁多，像她这副样子跟这里格格不入。
如此美貌的女子，若是妆扮一番，肯定惊为天人。可她偏生不做妆扮，若只看装束，就像出没乡野田间的村姑一般。
她静静地注视着下面，她每天都如此，默默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众人，一语不发。
在整个紫烟阁中，除了岳水仙，她不会跟任何人说话，即即是对岳水仙，也没有太多言语。
可这时候，姜肃明却无意间看到了她，立刻高声喊道：“四月女人出来了，可否下来与小生攀谈一二。你看，我适才还为你作诗一首呢，这诗就在......”
他指向桌子上的宣纸，这才又想起来，被人弄脏了。
“没关系四月女人，待小生教训完这不知所谓的小儿，再为你写一幅。”
随着姜肃明的话语，众人的目光又投向四月。
这四月的美貌，早已传遍整条东街，成为每个男人心中的女神。
每个来到紫烟阁的男人无不倾慕她，都希望能够多看她一眼，可也紧紧只是看一眼，四月不卖身，也不卖艺，也不理会任何人。
加上岳水仙的掩护，没人能随意接近她。
众人心中那股恋慕又被撩拨起来，纷纷议论起四月。
“听岳水仙说，四月女人身世官宦之家，厥后家里出了事，家人都死了，可怜的女人就来投奔岳水仙了。如此大起大落，让一个女人家如何接受，真是我见犹怜。”
“有岳水仙护着四月女人，只可远观，不行近牍，看的小生心痒难耐。”
“这四月女人不喜妆扮，若是妆扮一番，肯定比天仙还美。”
四月心中恐慌的紧，不发一言，将身子躲在柱子后，只露出小脑袋，依然看向下面。
这时候，少年也被折腾地睁开了艰涩的眼睛，不知所以地看向四周。
“快点跪谢姜令郎，你看这么多人都等着你呢。”
那将少年摇醒的人正是黄晟，他也是身世富贵之家，整个枯叶城的米铺油坊都是他家的生意。
只是比起姜肃明家，他们家就小巫见大巫了，而且另有诸多仰仗姜家之处，所以他才如此卖力的拍姜肃明的马屁。
少年正是周启，他是在迷迷糊糊之间被拉进这里，酒意没消几分，突然听这黄晟莫名其妙地说这一通，心中的火又要冒出来了。
但一想自己的身份，何须跟这帮人搅在一起，万一袒露了身份，引来那些追杀他的人，就得不偿失了。
他不计划理会这些人，况且他还对这种场所抱有很庞大的心情，不愿多待，转身欲要离开这里。
黄晟见周启要走，连忙拦住他，张口就骂道：“你的脑袋被驴踢了吗？你听不懂人话吗？你今儿个要是不给姜令郎磕头赔罪，哪儿都别想去。快磕头！”
“别磨蹭了，快磕头赔罪吧。”
“真是无知者无畏，你可知道姜令郎何等的身份？”
……
一旁几个令郎哥继续添油加醋。
周启好端端的被一群人拉着羞辱，再好的脾气也不能忍了。
他一把将黄晟推倒在地，怒喝道：“滚！你是个什么工具？那个姜令郎又是个什么工具？他有几个脑袋敢让我下跪？”
黄晟邀功不成，反受欺辱，正要生机，又被周启一脚踹在脸上。
黄晟疼的直叫唤:“哎呦......你......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黄晟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恼羞成怒间竟然流下眼泪。
“再空话，小爷我一剑劈了你的狗头。”
只听“呛啷”一声，周启自腰间拔出了青尺剑。
那黄晟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钻进人群。
围观的众人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些人是来看姜肃明如何耍威风的，没想到却看到周启先耍起威风了。
要知道，黄晟就算在姜肃明面前像条狗，可他家里也是数得着的几个财主之一啊。
他在一般人面前，也从来都是趾高气昂的。像今天这样脸丢到地上的情况，以他的身份，是不行能发生的。
碍于黄晟的身份，众人即便想笑，也欠可笑出来。
“另有谁让我跪下的？”周启举着剑，转了一圈，目光去搜寻适才说话的几人。
跟姜肃明同来的那些个令郎哥，现在也都消停了，身子往后撤了撤，眼神飘忽，不敢再看周启。
他们原来都是一些富家令郎哥，平日里仗势欺人，但要真碰到不要命的硬茬子，也不会傻到把脖子送上前。
这里面，或许只有岳水仙感受心中痛快酣畅，她平日里被这些令郎哥们种种刁难，如今有种出气的感受。
不外她没想到，周启这么火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简直无法无天，你有错在先，非但不致歉，还要在这紫烟阁行凶不成？官府离这近的很，你可想清楚了。”这时候姜肃明站出来了，他不相信周启会不分青红皂白就砍人，凡事得讲个理字。
周启越发莫名其妙了，问道：“我有什么错？”
他从来就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若没有仇，他不会上去就砍人的。
看到周围人恐慌的眼神，他只好先收起剑，先了解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姜肃明抓起宣纸扬了扬，上面明显能看到有酒渍和污渍。“我为四月女人作的诗，就这样被你给毁了。”
“四月女人？”周启四下里张望，男男女女围了一群人，也不知道哪个是四月女人。
“不是在那吗！”姜肃明指了指三楼上，只露出小脑袋的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