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只卖两千笼。”通告前面一个书生模样人摇头晃脑念到。
“谁能吃的下两千笼啊。”有人叹息道。
“你昨天不就连吃带拿了三笼吗?”有人不满道,“这样一来两千笼很快就卖完了。”
从开始的不限供应,售出到现在,遇仙楼已经约莫估算了包子和烧麦的需求量,不用再剩下存货了。
包厢的预订已经排出了一个月以外去,纵然每天不停的翻桌,到酉时关门依然有人依依不舍,恨不得睡在遇仙楼,哪怕睡在大堂的板凳上,晚上做梦也更香甜。
“着了魔了,天天吃都吃不厌。”蛋子僧摇摇头,又喝了一口桂花酿。待在遇仙楼神仙都难舍,出家人也是人。“娃娃今日在做啥?”
“宫主今日回了扶州。”龚美一边擦着长剑一边道,剑身微颤,映出一张坚贞的模糊半脸。
“回扶州做啥?”蛋子僧一直不太喜欢扶州分舵的奢靡行宫,丫鬟仆人也不太待见抠脚不爱洗澡的蛋子僧,尽管这位老祖神出鬼没武艺通神,在宫女看来都是脏兮兮老头一个。
“宫主,似乎在配置几种汁水。”龚美自己斟酌着语言。“用在饭食里。”
“哦?无色无味?”票据僧第一反映是刘娥在制毒。
“不是,玄色,不,暗红色。”龚美仔细追念了一下。
“到底什么颜色?”票据僧停止倒酒。
“红赭。”龚美终于确定。
蛋子僧继倒出微黄的桂花酿,那就不是酿酒,酒水颜色不沉。
“看来娃娃还没放弃要报仇的想法。”票据僧夹了一块色泽酱红的红烧排骨,砸吧着一小条骨头,鼓着腮帮子一连吐出两根。“怎么配置的?”
“熟豆霉坏,放水中六个月。”龚美老老实实交接。
“是什么毒?没听过。”票据僧好好想了想,确实没听说过这种毒药。“岭南海棠制的?”
“不是岭南,宫主自己倒腾的,那时候海棠她们还没来。”
“这汁水是何种功效?”
蛋子僧没有获得回应,又看了一眼,龚美皱着眉头似乎还在组织语言。“应该是一种食之不忘的勾魂药。”
“勾魂药?”票据僧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慢慢放下筷子,“遇仙楼所有的饭菜都放了?”
龚美点颔首。
票据僧的眼睛瞪得像两只大铃铛。“你怎么不早说。”
“我尝过,除了勾魂诱食,其他无碍。”龚美顿了一下道,“宫主也在吃。”
“你尝过那是何种勾魂味道?”票据僧打破砂锅问到底。
“师傅您不是一直都在吃吗?”龚美冲桌上努了努嘴,“就是这种滋味。”
“岂有此理,娃娃呢?老衲要好好问问她。”
刘娥今日特别兴奋。老实天职的伙夫严格听从自己的指示,没有让酱缸淋到一丁点雨水。今日刚出的头道生抽鲜美无比,比发酵时间短一些的豉油香浓愈甚。煮过之后的生抽一半装坛运送成都府,一半加糖色做老抽。刘娥准备明年再酿百缸酱油,以备酒店扩张之需。
“师傅快来尝尝。”刘娥正在给刚切好的热豆腐上淋酱油,看到蛋子僧进门招呼道。
“娃娃,这是啥黑乎乎的。”票据僧仔细检察酱油的色泽,红褐清亮,有一股咸鲜之气。
“这是酱油。咱们吃的饭菜鲜美全靠它了。”刘娥颇有些自得,“还以为要坏几缸,没想到全部成了。”
“霉坏的豆子?”
刘娥想了想,应该是龚美跟师傅讲的。
“恩,霉坏的豆子。”
“这怎么能吃呢?娃娃,快放下。”蛋子僧拍掉刘娥拿筷子的手。
“就吃就吃,师傅你尝尝,你也说好吃的呀。”刘娥直接上手,玉手掰下一块豆腐往酱油里一沾,送进口中。“嗯嗯,”一边冲着蛋子僧直颔首,体现好吃。
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票据僧也沾酱油尝了一口“恩,确实,还不错。”
“霉坏的豆子如此美味,这是何以啊?”
“这是神仙送我的秘密。”刘娥窃笑,露出两颗小门牙。
“真的不是毒药?”
“恩,应该不是。”
“这包子有离奇。”老秦又吃了一只包子,这已经是一笼六只包子的最后一只。
“有何离奇?”
“说不出,但是这个味道。”老秦又咬了一口,“似乎腌制过的一点咸味。”
不愧经营多年的饭馆老板,味觉比普通人总会敏锐那么一点。
“老秦是说,这包子中的肉是腌制过的?”
“这么一说,似乎有点像了。”
“腌制过的肉不是这个味道,这明白是鲜肉做的。”老张体现不赞同。
“面皮也更软。”老秦大手一捏包子皮,只见蓬松的包子皮立刻被捏扁,松开瞬间恢复蓬起,韧劲十足。
“面粉也有离奇?”老张看着老秦抓捏包子皮,包子被捏扁成薄片,一松手居然又弹回原样。
“烧麦是糯香米,这米不奇怪。”罗庆山比起包子更爱吃的是烧麦,鸡油的鲜香居然包在了薄薄的面皮包裹的糯米馅中,与年糕截然差异。
“咱们是不是真的该让自家的厨子好勤学学手艺了。”老张叹了口气。
“否则何至于此啊。”
“哎,谁说不是。”
几位老板吃好朝食各自归家折腾厨子,势必一定要找出遇仙楼的味道秘密所在。
一双修长指骨明白的手捏起一只白米糕,送进嘴中。仪态从容,丝毫没有舍弃筷子直接手抓的粗鲁感,反而增添了不少男子豪爽气质。
“三弟你能不能用筷子。”一个男声打断正在进食的人,那手停顿了一下,就将剩下的半块白米糕爽性利落塞进嘴里。
“哎,越说越不听话。”男声颇有些无奈。元景每次教育三弟都是这种情形,自小元侃就不爱与人说话,只呆在年老的书房中吃米糕,能用手的绝不会用筷子。可能被救回来之前受到惊吓吧,元景再次慰藉自己。
“欠好吃。”元侃吃完之后总结道。
“欠好吃你还每次都吃。”
“其他的更欠好吃。”
“哎,你这么嘴刁可怎么办,最近又瘦了点吧。”元景看了一眼元侃的背影,比前几日的衣衫又松快一些,这三弟自川蜀回来就食不知味,也不知怎的,京城里险些找不到几道他爱吃的菜,不由得摇摇头,人不吃工具可不行,转头再找几个厨艺好点的厨子送去。
“大人,这是川蜀来的密报。”随从送上信鸽退下。
信直接从信鸽腿上解下,细竹筒用蜡汁封口,撬开堵头掏出卷纸,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
“遇仙楼已经这么红火了么。”元侃再看一遍,将密信在油灯上点燃。“去叫江为过来。”
“大人。”
“难民已经凌驾预期,宫内迟迟没有命令下来,你去联系各地分部,不要轻举妄动,期待时机。”元侃嘱咐道。
“还要再等?已经饿死这么多人了,京城周围每日都有饿殍,难道宫里都看不见吗?”江为的拳头捏紧,说话语气颇重。
“不是看不见,是不愿看见。”元侃冷笑道。
是了,登位一年就全国饥荒,逃荒来京城的黎民都称为流民,一律不得进京。天子脚下怎能有这么难看的政绩,这是官员们不想报给陛下的,也是官家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事情。
“那就任由乡亲们饿死?”江为照旧不忍心。
“早点发作出来,也许能少死一些黎民。”元侃想了想道:“十日之后开始。”
“是大人。”
成都府陈都尉终于下定决心,派兵给难民搭建窝棚,虽不让进城,但是好歹正式有了容身之所,每日清粥也好歹维持生命。
“陈大人仁慈。”
“是啊,多亏美意善人施粥,我们才气活下来啊。”
“什么声音。”一阵大地震动,如雷鸣般滔滔而来。
“看,有尘烟。”有人爬高树看向远处。
“啊是山贼。”
“山贼来了,快跑啊。”
城外马上一阵骚乱,难民们顾不上窝棚也顾不上任何粥食,哄跑而散,山贼来了,人多本能就是能跑多远是多远。
与此同时,城门吊起,狼烟点燃,一连几个城墙皆燃气熊熊狼烟。
“什么?山贼来了?”
“成都府怎么敢来山贼?”
“真是胆子不小,陈都尉都从京城回来了,哪个山贼这么不长眼?”有人说道。
“咱们成都府是进不来,但是府周围的村县呢?”成都府富足,周边的小城镇也都比其他地界富足悠闲。
“陈大人,这伙山贼直奔成都府而来,似乎早有准备。”都尉府衙一干将领团团围住舆图,“他们有马有武器,行走快速,不像是山贼。”
“不像山贼像什么?”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咱们必须在他们来之前将城中戎马集结完毕。”陈都尉一脸凝重。
“是,末将这就去办。”
“李冰。”“末将在。”
“你领一队人马埋伏在城外难民周围,一旦开战注意流民动向。”
“大人,您是说,难民中有山贼的探子?”
陈都尉没有直接回复,立刻在随从的辅助下披上盔甲,戴好缨帽,“全体将士跟我上城墙,我倒要看看,哪路山贼敢来我成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