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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第六章 闲言

绍宋 榴弹怕水 3227 2019-12-17 19:30:00

  “户部说没钱,御营说没兵,宰相说没人,几位学士说不妨稍缓,御史……纷纷弹劾李纲,请求追罪?另有人建议杀张邦昌?”

  且说,随着雨水徐徐平息,穿越以来,赵玖第一次发飙就乐成挣脱了那五名要员的阻遏,还在第二日晚间便正式大面积接触到了行在文武们的奏疏,可局势却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似乎所有人都是投降派一般。

  不外有意思的是,赵玖倒也没太在意的感受。

  “好教官家晓得,这都是人心所向!”灯火之侧,立在案旁的康履忙不迭的低头解释了一句,态度比前几日谦卑了不知道几多。

  “张邦昌是谁?”赵玖好奇追问。“似乎有点印象。”

  康履无语至极,只能暂且扔下‘人心所向’,略微解释了一下。

  原来,张邦昌是之前宋钦宗的宰相,也算是北宋最后一位正牌子宰相,他在靖康期间主要干了这么几件事:

  首先,获得宋钦宗的授意,取代李纲执掌朝政,并出城主持向金人请降的事宜;

  其次,或许是话说的好听,人长得也帅,再加上其时掌权的金国元帅完颜斡离不算是个慎重派,所以在造成靖康变以后,金军大退却之时,便将此人扶持到了天子的位子上,希望让他来做汉人的天子,以为金国藩属;

  最后,金国人一走,大楚天子张邦昌便请回了其时寡居在家做羽士的孟太后(宋哲宗皇后,两度被废),并以孟太后的名义将天子位还给了其时跑到南京(商丘)张望局势的赵构。

  赵玖名顿开,他想起此人来了,似乎历史书上提过一笔,但只说此人在靖康年间与李纲对立,是个投降派,后面的事情则没提。虽然了,赵玖现在也是这么想的,至于康履叽叽哇哇说个不停的什么张邦昌称帝又还回来什么的,他反而没太在意……这种人,说他是软骨头没问题,说他不称职也没问题,但其时从天子以下,整个东京城都降了,刀架在脖子上也欠好说他什么,真要因为腿软杀人那杀起来就没完了。

  虽然了,非要杀肯定是有由头的,一个是身为宰执选择投降,一个是当了天子。但无论如何,都得一开始杀,没理由现在把人流放了好几个月再找茬杀的,否则让那些从东京流亡过来的其他臣子怎么想?

  “我当日一开始没什么言语与这厮吗?”不知道是不是肌肉影象,横竖赵玖如今一张口倒是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词汇。

  “有的。”康履收敛心神,认真答道。“官家当日登位时曾许诺过与他太平富贵,还给他太宰之位……”

  “那厥后为什么又要流放他?”赵玖愈觉察得怪异。“而且我这些日子与班直们闲谈,说的事情也挺多,为何没人提过这厮?”

  康履低头不语。

  “大官有话直说。”赵玖难免蹙眉。

  “不瞒各人。”可能是知道也瞒不住,康履低声相对,倒是说了几句实话。“当日张氏称伪帝,多有人劝各人除之,可即便如此,各人念在他还政的份上也只是让他往潭州安置。唯独厥后知道他与靖恭夫人之事……各人这才震怒,其时便让咱家莫忘了提醒各人,待过一阵子,万事平顺后,一定要发旨意杀了张邦昌。”

  “靖恭夫人?”赵官家愈发糊涂。

  “乃是当日道君太上天子宫中人。”

  康履也愈发小声起来,似乎生怕门前杨沂中等侍卫听到。“当日张邦昌做伪帝、入内廷,金人将靖恭夫人赐予他为后,而靖恭夫人屡次送果品与这贼厮不提,据说还曾私下相会,称他各人,并有一二轻易难言之事,甚至等到张贼退出内廷时,这靖恭夫人还曾把着他的胳膊相送,并有言语指斥太上。如今,这靖恭夫人已经被锁拿在行在,就等届时招供清楚,一并除之了,只是偏偏官家此时落井……”

  “真是荒唐!”刚刚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赵玖突然拍案出言,惊得门内杨沂中和门外几名班直一起转头。

  “确实荒唐!”康履赶忙低头赞同。

  “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乱杀人呢?”赵玖明显气急松弛。

  康履差点咬掉了舌头,俨然是把一些话给强行咽了下去。

  “若杀张邦昌,一开始以宰执降金之名堂而皇之杀了,天下人有什么可说的?非要因为这种事情改弦易辙?”赵玖愤愤难平。“再说了,那靖恭夫人行为有什么差池吗?那种局势下,若非张邦昌遮护了她,她一个弱女子得落到什么下场?难道要她被金人抓走才算好下场?!指斥太上,染情于张邦昌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康履欲言又止。

  “放了那什么夫人,让她去寻张邦昌吧!”赵玖回过劲来,也是觉得无趣。“张邦昌可杀,但事到如今杀之无益,让那夫人传句话,让他一辈子禁足在潭州,不得出来招摇,就当是囚禁了。”

  康履半晌无言,直到那官家扭头冷冷去看他,刚刚颔首。

  而看到康履应下,赵玖刚要再去看奏疏,却又突然醒悟:“行在这里另有几多宫人?”

  “不多,三五百吧……”

  “这样吧,”赵玖徐徐言道。“既然二圣全都北狩了,她们又着实无辜,再加上东京城及河北、河东逃出的大臣、军官们多有家族离散之事,便将宫人赏给他们……寻年长的、有品德的那种……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康履这次依旧俯首无言。

  “到底何意?”赵玖懒得跟此人打哑谜。“若有我不知道的直接说来。”

  “其中有一二百人,乃是官家登位之后,专门遣人在东京、南京寻访的‘浣衣娘’……”

  “我这……赵九……我这么渣的吗?”对方这话说到一半,赵玖便名顿开了,继而愕然作声。

  登位之后,也就是数月前,靖康耻刚刚结束,这赵老九哪来的性趣?!

  “那都是陈东这些人污蔑陛下!”虽然不懂渣是什么意思,但康履俨然摸到了几分这位官家的道道,立即出言解释。“官家登位,没有宫人怎么能行?此外不说,谁来伺候潘娘子和皇嗣?”

  “陈东是因为说这个才死的?”灯下的赵玖名顿开,继而却又无语至极。“算了……留二十人照顾潘娘子和皇嗣,然后再留些老成点、无家可归那种的用做宫中洗浣,其余年轻有容貌的全都挑出来,赏给那些离了眷属的年轻军官……但只能留在行在这里安置,不能随行外出,更不能跟在军中。”

  “官家圣明!”康履连连颔首,到底是学乖了。

  不外,等应下这些之后,眼见着赵官家准备继续看那些奏疏,这位康大官微微调整了一下心态,却是终于回到了他原本想说的正题之上:

  “说起来,官家或许也不记得了,当日最想杀张邦昌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相公!”

  “怎么说?”赵玖放下了资政殿学士吕好问的奏疏,又打开一本什么御史的奏对,甫一打眼,便不由微微蹙眉。

  “这就有些传言了……一则自然是李相公嫉恶如仇,对这些不能守节之人气愤难平,非杀之不能后快!”

  “二则呢?”

  “二则,乃是有人言李相公与张邦昌有私怨,彼时朝廷新立,欲借之杀人立威,以定局势。”

  “有三吗?”

  “有……”

  “说来。”

  “三者,乃是说这李相公帮陛下重建朝堂,虽然劳绩极大,但此人孩视陛下,意图借此揽权、控制朝堂却也不能说没有。”

  灯火摇曳,光影之间束手而立的康履徐徐言道。“故此,当日他在朝中两个大的主张,一个是往南阳而去,外貌上自然是说在南阳可以连接关中,以安西北人心,实际上有没有借此来压制原大元帅府中陛下的元从亲信的意图,恐怕谁也说欠好。因为黄相公他们早在李相公来之前便议定了去扬州的,即是梁侍制,人也早早去了东南筹款……官家,不是我们这些元帅府的老人不想抗金,实在是中原无险可守,而扬州那里咱们又已经预备妥当,欠好轻易反覆。即是官家自己当日也是此意,这才免职了李相公。”

  “原来如此……然后呢?张邦昌呢?”赵玖继续端看手中奏疏,头也不抬。

  “张邦昌……其实凭据之前南阳-扬州之论,这李相公一力要求杀张邦昌,也有人言,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借此除去一众东京旧臣,这样他便可以趁着独相之时在朝中填充私人,以成独揽朝纲之势。”

  赵玖看着手中札子突然失笑。

  “官家不信?”康履见状不急反喜。“如此,何不召见几位东京旧臣来问一问?官家不是正好想要见见行在的朝臣,询问中原防御事宜吗?”

  “都是哪些东京旧臣啊?”赵玖扭头笑问。

  “资政殿学士吕好问,乃是道学名家,原本早早辞去尚书右丞一职,往知宣州,只是门路不靖,更兼忧虑陛下身体,这才没来及走;殿中侍御史张浚,素来耿直……这二人都是公认的道德人物,也都是从东京逃出来的,陛下何妨一见?”康履赶忙指着赵官家手中奏疏笑言道。“而且,这二人的札子,不正是官家今晚看的最久的两本吗?”

  “既然是康大官推荐,那明日就见一见这二人吧!”赵玖摸着手中殿中侍御史张浚的奏疏,愈发失笑不及,似乎依旧胸有成竹。

  PS:谢谢书友黄老九与嫌弃自己穷还丑的上盟,也谢谢其余许多几何打赏、给推荐票的朋友……谢谢各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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