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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娘别传

第二十七章 翡翠翘(九)

簪娘别传 林所 2170 2019-12-25 23:58:37

  申纵秋走后半月有余。失事了。

  小镇上人心惶遽,邻里纷纷传言说,此地竟然出了个安禄山麾下的叛军。

  吕江夏听闻这个消息的一瞬,心里便想,坏了,那呆子又犯蠢了。她急得不行,担忧申纵秋的宁静。

  熟人晤面谈到此事,偷偷问道名字时,吞吐之间均是“吕氏寺库的伙计”“姓申的小子”种种。

  吕江夏一开始只是为此事略微尴尬,她没想到那申纵秋竟然能马虎到这种田地。

  但直到有一天,吕夫人和邵明上街挑选酿浊酒的大米时,被人拦了下来。吕江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幸逢年轻的米铺掌柜劝阻,那一队找事的人才忿忿地离开。

  然后是县衙派人,来查了频频吕江夏的家。虽然只是例行的问话。但周围满是街上看热闹的行人与来寺库正准备当工具的主顾,吕江夏照旧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县衙里的人离开后,吕夫人叹了口气,对吕江夏说道:“江夏,要否则,我们将邵明送出去,也免得家里再与那申纵秋有关连了吧。”

  邵明仍在后院喂着翠鸟,小脸上却不再绽放笑容,只是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涛。

  吕江夏口气强硬地谢绝了母亲的提议:“娘,你不是把邵明看结婚女儿吗?哪有将亲女儿送走的原理?”

  吕夫人思忖片刻,叹道:“也罢,邵明确实无辜,这样将她送走,我也于心不安,将她留着吧,但尽量叫她少出门,免得再经历被人像那样拦住的事。”

  吕江夏颔首。

  白昼里装作坚强的她夜里却忍不住落下眼泪,申纵秋怎么样了,不会是被人强迫着进去的吧。如今这个小镇提他的名字都是禁忌,人人都将他看成祸国乱家的孽障,她一个吕江夏,怎么保得住他?

  吕江夏的心无比的煎熬,她向着多云无月的夜祈祷着,不求他什么荣华富贵什么衣锦回籍,也不求小镇上的人能谅解他接受他祝福他们俩,她只求着申纵秋能想尽措施逃出来,然后快些回来。

  申纵秋杳无音信。

  之后,安禄山兵起中原,战火燃烧得猛烈。小镇上有家中殷实的,便携家带口逃往南方,有贫无立锥的,卷个铺盖拍拍手便离开了,只有像吕江夏家这般,既无足够的钱财举家南下,又不能扔下这谋生的铺子一走了之。便只能指望朝廷军队,暂且宽心住下。

  吕江夏一日比一日的话少,她只是望着窗外懒懒地发呆,看着落叶自枯枝上飘落,再出一会儿神。

  邵明在院中给那只翠鸟喂食换水。这时节,只有鸟儿才依旧生机勃勃的。翠鸟拿它的小嘴一下一下梳理着流丽的羽毛。

  “巨细姐!你看这……”邵明转头想逗吕江夏开心,却见她依旧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趴在窗边。

  邵明笑容不减,心中却悄悄刺痛。她知道是她兄长害得巨细姐酿成如今这个样子。便自己暗下决心,一定不能消沉,要一直陪着巨细姐等到兄长回来澄清的那天。

  “巨细姐,”她捧着翠鸟笼走至窗前,将翠鸟笼举了起来,“巨细姐你看!”

  翠鸟在笼中歪了歪小脑袋,轻啼一声,又在笼中蹦跳了两步,爪子一滑,差点掉入水盆之中。

  吕江夏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又是泰半年已往了。

  吕茷枝也长大了,她穿衣妆扮也有了自己的要求,不愿再跟在姐姐后面。家里的肩负重了不少。再加上寺库生意昏暗,有时吕氏匹俦竟觉得平常过日子都有些拮据了。

  申纵秋依旧没有音讯。

  吕江夏也不再有笑容了。

  她隐约听闻怙恃背着她与吕茷枝偷偷讨论着两人的亲事。说是家中生意近来不赚反赔,实在是供不起四五张嘴了。

  吕江夏不言语,心中也无此外念头。

  当吕夫人带着媒人来询问吕江夏的意见时,她正坐在窗边,眼前是邵明与那只翠鸟,一人一鸟都生动明媚,在满庭落叶之中仍显生气。

  她点颔首,便不再多说。

  年末,吕江夏与年轻的米铺掌柜结婚了。结婚之后的吕江夏将自己所得的彩礼悉数送回了家中。

  邵明带着那只翠鸟,迈入了米铺的大门。她心中想得或许许多,但脸上却一直带着辉煌光耀的笑容,她环视四周,一副什么都好奇的样子。还碰巧与米铺中一个俊秀的年轻男子四目相对,那名男子还羞得脸红了。

  兄长,这回我与巨细姐……与夫人,是真的逃走,再不见你了。

  “再不见你了……”卧房中,吕江夏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回忆绵长,她如今一想便乏,困了,便睡已往,睡着了,便不再想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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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弟,你莫哭了。”此时齐伦房中,申纵秋正手忙脚乱地劝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齐伦。

  “大舅子,莫再说这么伤感的话了。”

  “唉,小兄弟,虽然你心地很纯,”申纵秋边说着边微微笑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但我该说的照旧要说,之后我便不再来搅扰邵明和你们夫人的生活。这就算是,我在这个镇上待的最后一晚了。唉,却没想到是和小兄弟你一起谈心渡过的,嗯?我们两个也只不外两面之缘而已。”

  “大舅子,”齐伦唤这个称谓却已娴熟的不得了了,“你不再和邵明见一面吗?你见了夫人见了我,却和她面劈面聊天的时机都不给自己留一个吗?”

  “不是我不给自己留,是她并未给我留。”申纵秋苦笑道,“如今我哪另有脸面端起兄长的架子去给她部署这部署那呢?我潜进这个家,她是心中有数的。我已经看到她一切安好,也长大了,这就够了。”

  申纵秋从桌子上跳下来,拍了拍齐伦的肩膀说道:“一直叫你小兄弟真是对不住。你名为齐伦我是知晓的,听到过邵明或是你们夫人唤你。”他放在齐伦肩膀上的手稍稍紧了紧,“请替你们夫人好好护着邵明吧,我之后,便不会再来了。小兄弟,搅了你两日美梦,再会吧。”说罢他一个闪身,消失在了窗边。

  齐伦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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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刚为夫人敷完眼睛的邵明端着铜盆,准备将洗完的温水倒掉,正巧碰上正在用冷水洗脸的齐伦。他抹了抹脸,抬起肿得像桃子一般的眼睛与邵明打着招呼。

  邵明顿了顿,开口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祸事吗?”

  屋顶上的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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