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节之年,流感横生,宛济堂日日门庭若市,人流涌至。
就连南细细都亲自上阵,整日里忙得不行开交,而那日出了落寒别苑,就一直有点郁结,不外因为这近日的忙碌,也就淡了。
蔡伯细心地递了茶给南细细。
“小姐,歇一会儿吧。病人太多,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的。”
“好。”
这隆冬腊月的,竟也忙出了几丝薄汗,南细细爽利地笑道:“看来又得招人了。”
蔡伯坐下道。
“招人虽然是能解决人手紧张的问题,可是小姐,这一年四季,每一季的时节差异,客源也差异,若是现在招的人,到了其余时节,就会成了闲置的人力了。”
大口喝了口茶,南细细伸手拿了块点心,咬道,“这个好办,就招临时工。”
“临时工?”又被小姐的新词搞得云里雾里的蔡掌柜问道。
咽下点心,总算又觉得身上恢复了体力,南细细讲座又开始了。
“对啊,就招四周的农工和普通黎民。”
“可是,这些农工和黎民平日里也有活计要做的。”蔡伯更懵了。
“所以,就找这些现在闲置在家的人,我们宛济堂到淡季时,他们这些人却到了最忙碌的时候,他们做他们的活计,这个季节却能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
蔡伯面上一松,“明白了!”
一拍大腿,“照旧小姐智慧。一下子就解决了我们堂里人少和那些冬日里黎民们收入拮据的问题!我马上就去办!”
旁边的收货小李诺诺道,“那我能让我二伯来吗?他现在也是闲人一个的。”
“虽然。”南细细笑得眉目生花,容貌生辉。
月底,宛济堂后堂府。
“小姐。东川的安掌柜也到了。”
蔡伯对着围屏后的南细细请示道。
南细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我马上来。”
堂府里依次坐满了各个分店的掌柜们,各自审察着对方,面色各异。
南细细不耐烦再次打了个哈欠,被若儿拍了一下。
“小姐!乖乖的别动,就快好了。怎么说你一个总堂主,照旧好好妆扮下别被那些大老爷们看轻了!”
过了一会儿,若儿手一拍,“好啦!”
瞟了眼铜镜,南细细照旧悄悄被自己惊艳了一把。
红粉青蛾,镜中的女子明目皓齿,冰肌莹彻,她展颜一笑,清丽无双的半妆美人竟有一种倾世的炫目。
若儿陶醉在自己的手艺中。
“好美啊小姐,小姐很有朱颜祸水的潜质呢。”
祸水,这个词莫名地划过心脏。
南细细皱眉,捂了下心口。
“好了,咱们走。本堂主很久没会过这群人了。”
若儿乐颠颠地跟在南细细身后。
“堂主来了!”
蔡伯在门边轻声喊道,众人的面色却都随之一变。
有的面色阴郁,有的好奇期待兴致勃勃,另有的不屑一顾,更有的愤愤不平。
又是一场混战,蔡伯摇摇头。
一只素白的纤手撩开了门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紧接着,一张楚楚感人,顾盼生辉的笑脸从包裹的蓝色貂毛大耄里露出了,有人松了口气,看起来,堂主心情不错。
笑眯眯的脸蛋一派天真无邪,南细细站定主位,若儿解下她身上的大耄开口道。
“堂主好!”所有的声音里,南细细一览无余,看来今年也会乐趣无限的呢。
简陋环视四周,“周秦掌柜还没到吗?”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
“到了到了!”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站立门前,“周掌柜到了!”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门口。
周秦满身风雪的疾步走进来,解下身上的大耄给一旁的小厮,颔首抱拳瓮声瓮气道,“堂主!周秦来迟,望堂主见谅!”
南细细脸上没有气恼的心情,只是静静开口,“罚款五百两,钱给蔡掌柜就对了。”
周秦耷拉着脑壳,认栽:“唉。”手挥了挥,一旁的小厮上前,“拿五百两银票给蔡掌柜。”
“还好来准时了。”离周秦不远的万掌柜摇晃了脑袋,“五百两,要了我的老命了。”
“万胖子,放心吧,预计你永远都交不上这罚款的,每年你都是最早的一个,还担忧什么嘛。”牝牡莫辨的声音带着点戏谑。
“宁欢,你不就是第一年的聚会被南堂主罚了七百两,就铭心镂骨到今日?谁不知道你东川宁家财大气粗,金玉满堂,还在乎这千八百两的。”
万胖子整个肥胖的身子裹着厚重的衣袍,看上去憨憨笨笨的。
“我……”
“好了。”女声打破两人的争执,“没有规则,不成周遭。”
南细细收敛了笑意,坐下之后。
“今年的聚会仍然不会凌驾半个时辰。我不喜欢空话,简朴来说,各人各司其职,自由发挥。而每年的利润要到达划定限额,而且,最主要的是,必须保证店里的主要客源是普通老黎民。我已经看完四十八家店肆的所有账目,还算比力满意。另有。”
南细细顿了一下,目光投向一身暗红华美大耄的宁欢,还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妖孽。“今年的一等奖年终奖金二十万两。”
只听见众人发出了低低地吸气声,“蓝时岚。”众人又发出低声的议论。
“蓝时岚谢堂主。”那个一直把脸隐在角落的人起身致谢。
“先别谢我,我可没说这奖金是你的。”南细细带着玩味道。
“蓝时岚,这次你名下西域的店在所有店里所赚的利润是最高的。很不错。”
蓝时岚脸色苍白,轻声咳了一下,“谢堂主夸奖。”
“不外,为什么在每次的赈灾里花的银子却又是最多的?不要用那个老借口。”南细细突然寒了声音。
蓝时岚心里一惊,莫非被发现了?可是这一切,明明做得点水不漏啊,而且那人做事基础不会留下一丁点蛛丝马迹被堂主发现的。
怎么会,怎么会。
蓝时岚脸色越发苍白。
“堂主,我……”蓝时岚正要辩解,南细细却起身走到他身旁,俯视着他,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女人却给了他一种无形的压迫。
“蓝时岚,我是十三岁那年在汴京的城外遇到你的吧?”
蓝时岚的思绪被这个柔和的声音带回到四年前。
那年也是冬天,特别冷。
他其时落榜,贫无立锥。连一根白绫的钱都付不起,十年寒窗苦读,竟落得如此清凉境地。
脱了外衫,结了绳,准备了此残生。而那时,他听见有一声小女人的声音说,“有勇气面对死亡的人,却没勇气面对生,真是可笑。”
这样软嫩还带点稚气的声音。
蓝岚没想到,也就是这句话,就此改变了他人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