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挑水

　　　　若说纪小朵现在最想念的工具，或许非自来水莫属。

　　她并不是第一次独自生活。洗衣做饭扫除卫生都不在话下。从现代换到古代，虽然有诸多未便，但勉强也都能适应。

　　甚至就连马桶她也都忍了。究竟每天牢固时间有人上门来收。

　　柴也是随时可以买了让人送抵家，加个几钱还能有劈好的。

　　唯独用水是个问题。

　　尤其是她开始折腾着做点心，用水量哗哗往上涨。

　　然后她在厨房时间一长烟薰火燎的，又要洗头洗澡。

　　家里虽然有个挺大的水缸，但也完全不够她用。

　　而且这种不定时的消耗，也没法随时雇人挑水，照旧得她自己去井边打。

　　她这身体吧，力气又小，一两天也锻炼不出来，只能半桶半桶往家提。

　　路上说不定还要洒一点，就得再多跑几回。

　　每天在吊水这事上就不知浪费几多时间，却又没有措施。不管怎么样，总归得用啊。

　　连几个暗卫都看得满心焦灼。

　　倒也不是他们心好，而是……这算什么事？

　　如果换他们来，灌满家里的水缸最多也就是两趟，绝不费劲。眼下只能随着她一趟一趟跑，看着她蚂蚁搬迁似的一点点往家挪，换谁不急？

　　可他们又不能加入，还不能不跟。

　　简直连嗓子眼都要冒火了。

　　赵义甚至忍不住跟赵忠商量，要否则，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帮她把水挑了吧？否则这也实在太折腾人了。

　　这不是折腾纪小朵，完全是在折腾他们啊。

　　这到底是什么鬼差事！

　　赵忠也很矛盾，究竟大人上次已经敲打过他了，他们的接受的命令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加入纪小朵的事。

　　赵义瞟了一眼井边左晃右摆都没打上一桶水来的纪小朵，又捂住了眼睛，呻吟，“简直没眼看……就晚上给她打个水，我们自己不说，大人也不行能怎么样吧？别叫她每天这么出来扎眼了，真的……”

　　赵忠也不想啊，但他很清楚，大人是想磨一磨这位玉版女人的锐气，如果什么都有人替她做了，还磨个什么？

　　他这正犹豫着，就见纪小朵脚下一滑，整小我私家往井沿边摔了下去。

　　赵忠下意识往那边跑了几步，却又不由得在想，大人说不要让她被人打死……她要自己掉井里淹死了怎么算？

　　但他还没脱手，旁边就有人拉住了纪小朵。

　　纪小朵自己也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才转头来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竟然认识。

　　正是上次在柳家退藏园里把她从井里拉出来的花匠杜桥。

　　杜桥也愣了一下。

　　纪小朵从离开退藏园之后就再无踪迹，他真的以为自己是遇上了花仙，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又见到。

　　“恩公？”

　　“仙子？”

　　两人险些同时开了口，然后又各自怔了一下。

　　杜桥红着脸，松了手，让纪小朵自己站稳。

　　纪小朵也笑了笑，向他行了礼，“没想到竟然又在井边被恩公救了，这或许也是缘份吧。我不是什么仙子，只不外是一介连水都打欠好的凡人。之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连个姓名都没有告诉恩公，实在太失礼了，我叫纪小朵。”

　　“不敢当。”杜桥连忙还礼，“举手之劳，不敢当恩。女人只叫我杜桥就好。”

　　纪小朵也没跟他继续客套，不外也欠好真的就直剌剌叫名字，估摸着他年岁能比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大点，便叫他杜年老。

　　她有点好奇地问：“杜年老不是在柳家做花匠么，怎么会在这里？”

　　杜桥就露出一脸内疚来，“都是我学艺不精，养死了柳老太爷喜欢的牡丹，已经被辞退了。”

　　就是那株珍贵的绿牡丹，原本只枯了小半，他细心照料着，慢慢也好起来了。结果有天晚上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又枯了，而且一根主枝就似乎被人砍断了一般，这回他们连掩饰都掩饰不外去了。

　　柳老太爷勃然震怒，狠狠发作了他们这些花匠。

　　杜桥并不是柳家家奴，没挨板子，但也罚没了人为，被赶出退藏园。

　　幸亏他这么些年也算有点积贮，计划租块地，自己开个花园，只是眼下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暂时借居在亲戚家里，正好就在这水井斜劈面。

　　所以刚适才那么赶巧又救了纪小朵一次。

　　纪小朵也把姐弟投亲那番说辞又讲了一遍。

　　杜桥马上就想起她在柳家掉在井里的事来。

　　难免推测她要投的亲戚，是不是柳家？

　　那天姐弟俩的狼狈，他还历历在目，想想这孤女弱弟，千里迢迢来投亲，却被人扔到了井里，险些害了性命，怪不得她当日不敢声张，又怕连累他。若是涉及柳家的阴私，一般人也简直掺和不起。

　　而且，那天他救起纪小朵，她虽然狼狈，但身上照旧绫罗绸缎，也有钗环首饰，到现在，却是荆钗布裙，素面朝天，虽然悦目照旧悦目的，但两相对比，杜桥心中就不由升起一股同情恻隐。

　　他连忙替纪小朵打好水提上，道：“女人住在哪里？不如我送你回去？”

　　纪小朵原来就没力气，这会又吃了一吓，越发提不动水了，心想横竖都欠杜桥几回膏泽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转头一并来还就是，也就不扭捏，大大方方给他指了路。

　　杜桥见她没有拒绝，心头一喜，连手里的水桶都似轻了几分。

　　到了纪小朵家里，也不等她说话，自己又找出扁挑水桶，直接替她将水缸挑满。还跟纪小朵道：“井边积水湿滑，女人没做惯这些事，简直十分危险。以后若有需要，只管叫我一声。”

　　“那怎么美意思？”纪小朵把这两天做好的点心摆了一桌子招待他，又倒了杯热水，“也没什么茶叶，招待不周，还请多多见谅。”

　　“女人太客气了。”杜桥连连摆手，“真不必这样的，我也没做什么，都是顺手的事。真……”

　　“总不能你帮我干了活，连口水都没得喝？”纪小朵笑着打断他，“点心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就当替我试个味。”

　　杜桥原来还想继续推辞，但听到说是她自己做的，却又神使鬼差地伸手拿了一块。

　　他真是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纪小朵，甚至还能吃到她亲手做的点心。

　　她长得就似乎云中仙子一般，就连这点心，也好吃得不像凡世食物。

　　杜桥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一般，不由得悄悄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痛得忍不住咧了一下嘴，见纪小朵就在旁边，又强行忍住，忍不住红了脸。

　　水也挑了，点心也吃了，杜桥知道自己这会应该告辞，却又有点舍不得，四下看了看，没话找话地问：“你弟弟呢？”

　　纪小朵也不提赵明轩，只说：“去别人家里做学徒，要休沐才气回来。”

　　“啊……”

　　听得那个神仙弟弟不在，杜桥就有点坐不住了，孤男寡女，总是对女人家名声欠好。

　　他连忙起身告辞。

　　纪小朵也没留，只把桌上那些点心收拾了一盒子让他带上。“杜年老若是不要，我以后有什么事，可不敢再跟你开口了。”

　　杜桥只能收下，想了想，又道：“女人怕狗么？”

　　纪小朵一时没反映过来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便摇了摇头，“不怕啊。”

　　杜桥道：“那明日我给你送只小狗来。一来女人平常有个伴，再者有什么事，也能吠叫示警。”

　　这是想着她平常独自在家，也是一片美意。

　　纪小朵便没有拒绝，点了颔首，“但是买狗的钱必须得要给你。”

　　杜桥摆摆手，“不用不用，就是我亲戚家的，母狗下了好几只，机敏好养，明天我给你送来。”

　　说定了送狗的事，想想明天还能再见到纪小朵，杜桥走的时候一片欢欣喜悦。

　　全然不知自己的资料当天晚上就已经送到了赵剌史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