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虽然只是纳妾，但因为柳家是邵州豪族，也欠好太过怠慢。
赵夫人得了赵明轩说要为弟弟谋娶京中贵女的允许之后，也打起精神来，好好操办这场亲事。
赵明轩的正妻卢氏是在老家邬州娶的，其时也算门当户对，现在赵夫人就有点嫌弃她木讷缓慢小家子气。心下越觉察得赵明轩说等明荣高中再选妻是对的。
这天早上卢氏来请安，赵夫人正和自己的心腹婆子李妈妈商议来宾名单。
卢氏在一边听着，面上难免就带出几分郁色。
她家里只是个没落士族，当年能嫁给赵明轩，已算幸运。夫婿年轻英俊，又努力上进，哪怕一年有泰半年在军队见不上面，她也是万分欢喜的。
新婚时也真有过一段伉俪合美的小日子。
但可惜卢氏一直无子，夫人老夫人就开始给赵明轩准备好生养的丫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子嗣计，她又能说什么呢？
然后赵明轩的职位越来越高，后院里又多了上司赐下的美人，下属孝敬的娇娘。
这都是政界上人情来往，她又不懂，更欠好置喙了。
赵明轩对她这个正妻，还算敬着，隔三差五还往她房里来，但伉俪之间……到底是越隔越远。
赵夫人一见她闷闷不乐，就有点不顺眼，道：“不外是纳个妾，你摆这副哭丧脸给谁看？明轩初来乍到，基本不稳，当地权门大族有意示好，难道还叫他往外推？你一点忙都帮不上也就而已，还要给人添堵，明轩要你这正妻有什么用！”
这话可就重了。
卢氏刷地跪下来，低声分说，“媳妇万没有这个意思，家里能进新人，日后为赵家开枝散叶添丁进口，媳妇兴奋还来不及呢。”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赵夫人就更气了。
赵明轩今年二十八，结婚整好十年，膝下却至今空虚，一个孩子都没有。
卢氏一个蛋都没能生出来也就算了，赵明轩后院妾室通房也不算少了，统共只有老夫人给的一个丫头生了个女儿，还在两岁的时候夭折了。
安知不是卢氏这妒妇自己生不出来也不叫别人生养？
赵夫人哼了一声，“你要真为我赵家子嗣着想，就老老实实回屋去多抄几卷经，不要出来碍眼了。”
这是要罚她禁足吗？
卢氏马上脸色苍白，在新人要进门的时候，她这个正妻被禁足，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她连忙俯身磕头认错，只求赵夫人给她留一份体面。
赵夫人不为所动，一直到丫环通报说三少爷来请安，她才让卢氏起来。
卢氏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知道赵夫人不喜欢看她这样，又强忍了回去，站到一边。
赵夫人倒没再刁难她，从赵明荣进来，她满心满眼就只有这个小儿子了。
她丈夫去世早，赵明轩又早早离家从军，老二赵明昌是个庶出，她一腔母爱自然全倾在赵明荣身上。
厥后赵明轩把赵明荣送去书院，她还跟大儿子生了很久的气。
赵明荣过来，才叫了一声“娘”，赵夫人就拉住了他的手，急切隧道：“荣儿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
“有吗？”赵明荣皱了一下眉。
赵夫人又道：“这手也冰凉的，是不是着凉了？你身边侍候的人呢？”
赵明荣自己感受其实还可以，只觉得他娘又小题大作，连忙道：“没有没有，或许就是昨天念书睡得太晚了。”
赵夫人照旧很担忧，一定要找个医生来看看，“诊个平安脉也好。”
赵明荣拗不外他娘，只能乖乖坐在那里，一边陪娘亲说话，一边等医生来。
赵夫人就喜欢他这样温和细致的性子，不像大儿子，什么事情都是硬绑绑的说完就走。她被赵明荣逗得眉开眼笑，心中越发偏疼这个小儿子。
医生来得很快。看过赵明荣之后说没什么大问题，不外忧思过重略有阳虚，都不严重，甚至不必开方，饮食上调治进补即可。
赵夫人自然知道赵明荣是为什么“忧思过重”。
前一阵他闹着要娶一个妓女为妻，也是让赵夫人十分头痛，所以纵然她那么疼爱幼子，赵明轩把他关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去求情。
有些事再怎么溺爱也是不行能让步的。
她家阿荣打小智慧伶俐，长得又好，学问又好，以后是要考状元出将入相的。
一个贱妓，怎么配得上他？
她家阿荣本该白璧无暇，怎么能够有这种污点？
虽然赵明轩加入之后，赵明荣就没有再提，但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赵夫人虽然知道他绝对没那么容易放下。
送走了医生，赵夫人就拉着赵明荣抚慰道：“你且放心念书，等高中了状元，要几多美人没有？你年老也允许了，以后定会给你找一个京城的贵女，娘也会好好相看，定要找个家世容貌性格都让你满意的，岂不比那个贱妓好上千倍万倍？”
赵明荣口上应着，心里却十分不以为然。
如果玉版真的欠好，为什么年老要抢他的？
年老口口声声只是个玩物，为什么这么久还丢不开手？
还威胁玉版一起做戏骗他。
而她明明那么怕赵明轩，却又不得不委屈求全。
玉版如果真的像那天说的那样对他无情，怎么可能拼着离魂来与他相会？
只想想她那样柔柔弱弱唤他赵郎，他便整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只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一刻不离。
他的玉版，真是太苦了。
赵明荣这么想着，不由又暗恨自己没用，不能夺回玉版。
每次话到嘴边，见到年老却又不敢开口。
不外，眼下简直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赵明荣想，等过一阵家里安置好，他去找老师写几封信做个幌子，冒充游学，到时再悄悄救出玉版，今后远走天涯双宿双飞，岂不妙哉？
赵夫人并没有发现小儿子已经走了神，她正付托人去厨房给赵明荣加炖补品，又和李妈妈说：“去给三少爷房里那些贱蹄子整整皮子，三少爷明年要加入春闱，正该认真念书，谁要敢勾着他荒唐，全都提脚发卖了。”
赵明荣这么年轻，正是火力壮的时候，这无病无痛就“略有阳虚”，赵夫人一个过来人，自然也明白是因为什么。
赵明荣马上就红了脸。
其实他哪有和丫环们荒唐，不外就是玉版昨夜受伤，他给了她一点精血滋补而已。
那是他喜欢的女人。
她那么爱他，什么都给了他，险些连命都没了。
是他对不起她。
一点精血算什么呢？
但……母亲本就不喜玉版，又是离魂寄画这种匪夷所思的怪事，就更欠好解释了。
赵明荣便只低着头，随意含糊已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