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山里，风轻云淡，天朗林阔。
三位妙龄的女子在山中悠闲地踏着步子，容城初云雅致，阿九生动，穆素语汐朴素。
昨日容城初云才苏醒过来，今日便被阿九连拉带拽邀请出来散步。
苏陌离本是死活差异意，但是穆素语汐却说，容城大当家卧床时间太久，能出来运动一下是好的。
能获得穆素语汐这位医学大宗的支持，苏陌离虽然欠好再阻拦，阿九自得忘形，对着苏陌离扮了个鬼脸，便拉着容城初云和穆素语汐一道出了门去。
虽是由她们去了，但是苏陌离总是不放心的，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后，本想中间能找时机支开二人跟容城初云独处，可是这夏天的人们似乎都不解风情似的，三人有说有笑，完全不理会苏陌离。
说不解风情，另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一向甚少运动的舒云逸也出来了，二月今日护送突磨姐弟出城，难道舒云逸自己一人在府中也会无聊吗。
舒云逸一袭白衣，在绿林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只是他行走得很慢，导致苏陌离不得不放慢脚步，才气与之并肩而行。
而苏陌离脚步放慢，前面的三人则越来越远，苏陌离懊恼又无奈，这个病秧子欠好幸亏家待着，跑出来凑什么热闹，可是苏陌离还偏偏不愿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因为他俩都是智慧人，智慧人做事是不会没有理由的，就似乎舒云逸会破天荒出来散步，一定有他的理由，苏陌离放任容城初云离开视野，却与舒云逸并肩而行，虽然也有他的理由。
苏陌离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吐了出去，“你特地赶来洮州就是为了让突磨达去死？”
若是此时有第三小我私家在这，一定会被这个问题惊到，舒云逸让二月护送二人出城，也特地交待让二人务必同走陆路，就是为了制止安陵家的追杀，何来让突磨达去死这么一说。
舒云逸却没有一丝惊讶，甚至都没有直接否认，“苏令郎为何如此说？”
“你强调让他一定与突磨娜同行避开水路，绕道回去。”
“他若独自走水路，则必死无疑。”
“突磨达无德无能，心性自豪，行事反常，突磨虏已有意让突磨娜继续家业，他姐弟二人，恐早生嫌隙，你在昨晚频频激怒于他，他定会反其道而行之。恐怕此时已离开突磨娜，身处宣河之上了吧。”
舒云逸轻轻叹了口气，“此事本不应至此，只是突磨达突然去行刺安陵广君，便已经袒露了他知晓的秘密，若他不死，安陵广君肯定寝食难安，又会再生事端，倒时候可能连累更多人。突磨达实在令人惋惜。可是苏令郎既早已知晓在下用意，为何不救他一命？”
是啊，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不救他一命呢，突磨达虽愚笨粗鲁，但是罪不至死啊。
苏陌离也不知如何回覆，难道只因为舒云逸想搪塞上将军，而他也想上将军不要四方征战，四各人族不要内斗不休，容城初云不用那么辛苦吗？
苏陌离陷入思忖，有那么一刻，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事情了。
但是，应该如何做才是对的呢？
舒云逸看出了苏陌离的心思，淡淡说到：“苏令郎不必自责，人生在世，并非事事都能相顾完善。”
苏陌离又问道：“突磨达知晓的秘密？你曾经为了躲避突磨虏抢夺《勾陈录》而来到中宣，你当日外貌是为了救我，实际却是故意将《勾陈录》故意交给安陵广君，故意挑起两家争端，勾起两家内斗，上将军若知道两家私下在争抢《勾陈录》，肯定大发雷霆，若两家治罪，则前线会少了很重要的财团支撑？”
舒云逸洁白的鞋子踏在地上的落叶上，“滋滋”作响。“湘无城有震古烁今之勇谋，岂会在乎这区区的《勾陈录》。”
苏陌离没有理会，他最终照旧只体贴他最爱的人。“我明知你来南朝的用意，但是却没有阻止你，你知道为何吗？”
“在下知道！”
“那你一定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你不能做的。”
舒云逸脚步放得更慢了，“我知道，所以我此番出来也是特地想告诉苏令郎。”
“哦？告诉我什么？”
“人生在世，虽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是我可以允许苏令郎，不伤害容城大当家。”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苏令郎无论武功与智慧，都不在舒某之下，我此番冒险前来南朝，实为火中取栗，苏令郎若不横加阻拦，已是对我最大的资助。”
苏陌离笑了笑，不置可否。
舒云逸也没有再说话了，他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虽然没有获得他需要的回复，但是也没关系了，他的意思苏陌离能够明白就行。
二人一路无言，远处容城初云三人找了一处空旷平坦地方稍事休息，顺便也等等后面的二位。
······
宣河之上，突磨达乘坐的船只正逆流而上。
船不大，算上舵手，水手，厨子，总共也不到十人。宣河之上经常会有这种往来的小船，供来往商人使用，这种小船会比一般的大船要更贵，因为它更快，更舒适，只要你愿意出银子，一艘船就载你一小我私家都可以。
突磨达出了洮州就用计甩掉了突磨娜，他深知自己闯下了不小的祸，若与突磨娜一同回去，父亲定然又会责罚他，而突磨娜召回他肯定又是一功。
突磨娜在族人眼中的威望早已胜过他，所以他绝不能再做一个随处要人照顾的毛孩子，他要证明，突磨达也是草原上一条铁骨铮铮的男人。
突磨达在甲板上郁闷地将一壶酒喝了个底朝天，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这船慢得跟龟爬一样，老子现在可是在被人追杀，不想死的给老子把船开快一点。”
一旁的船老大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平时最烦这种有点钱就当自己天王老子的主，心里早有不悦，“我们这条船已经是最快的了。”
“这还叫快，你姥姥游泳都比这快。我如果到不了湘池，你们这帮忘八都得给我死。”
这种粗鲁的客人真是不多见，船老大爽性不理他了，搬了条凳子出来，坐着打起了盹儿。
突磨达嚣张跋扈惯了，这几日的经历更是让他窝了一肚子火，此时见到一个船老大竟然也对自己不理不睬的，马上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船老大踢翻。
船老大被踢得在地上滚了几圈，其余水手闻声赶来，扶起船老大。一脸怒意看着突磨达，他们常年一起混迹于宣河之上，未被匪帮吞掉，就是因为他们比力团结，若是真要动起手来，一个个也都是敢豁出性命的主。
船老大用大拇指拭掉嘴角的一丝血迹，用手指上捻了捻，饶有所思地看着突磨达，对围上来的人说道：“都回去干活吧，没事了。”
突磨达看出了对方也是欠好惹的主，一甩手，径直走回船舱去了，边走还不忘诉苦“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觉得若是在平常，一定要将这些人都抓起来，好好教训一番。
······
夜晚，无星无月。
只有宣河上零星的几点灯火可以用来分辨往来的船只。
突磨达在船舱中睡得很实，很实很实。
实到他想睁开自己的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而他明明可以听到船外的波涛，可以听到甲板上的脚步，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感受自己胸口像被压着几百斤巨石，完全转动不得。
良久，他听到“嘎吱”的推门声，江面的风从门口吹进来，初夏的晚风，照旧让床上的突磨达感应阵阵凉意，他听到一阵缓慢的脚步踩着木质的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有人竟敢不打招呼突入他的卧室。
他险些使出了满身的力气才勉强睁开了眼睛，他像睡了很久很久，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慢慢朝他靠近。
他想放声痛骂，然而喉咙却似被卡主了棉絮一般，只能发出降低的“喀喀！”声。
直到人影越来越近，才慢慢清晰起来，突磨达瞳孔开始放大，安陵枫举着一盏煤油灯，一张诡异的笑脸被灯光慢慢拉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