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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朱颜李师师

第七章第四节 半路刺客(上)

倾国朱颜李师师 周明河 2889 2020-06-06 21:07:00

  刘錡回复过徽宗后,徽宗于是把这个消息见告了师师,徽宗婉转道:“那刘四厢虽是个武将,可从外面是看不出一星半点的,他丹青功夫了得,也颇擅宫商,平素朕不得空时,贤卿就找他多多切磋艺文之道吧!”

  师师听了这话,也纳了闷儿,怎么官家的心这么大,竟然专门找了一个喜好风雅的少壮男子来给自己解闷儿?她用惊奇的眼神儿看着徽宗,徽宗明白师师的意思,忙解释道:“呵呵,那刘四厢人品端方,在野不失为一个贤良恭谨的君子,在朝则是一个深谙事君之节的忠臣!”

  徽宗走后,师师细细思忖了此事,觉得徽宗倒一ㄇ个心细的人,很是知冷知热。徽宗平素也算日理万机,在自己的事情上居然也如此留心,师师心下颇有几分感动。

  越日一上午,刘錡就带着贴身侍从刘忠、两个十七八岁的女侍卫郭秀珍、郭如春及从麾下挑选出的一干精干人马接管了醉杏楼四周的防务,待外面的部署妥当之后,身着便装的刘錡便带着两个女侍卫到客厅来拜会师师。

  刘錡生得英姿挺拔,风骨秀异,着装也全无武人之气,倒也算一位美男子,师师以为他不外就是靠着父荫才进入三衙的,恐怕只是一个像高俅那样的空架子而已,反倒是因为刘錡专擅文事,故而才得了官家的信重。不外刘錡居然带了两个女未来换走了那几个内官,确实让师师身上松快了许多,因此对他颇生好感。

  师师让人给刘錡奉了茶,莞尔一笑道:“官家常在小女子面前夸奖四厢,说四厢人才难得,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女人谬赞了!錡一介武人,粗陋不堪,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女人直言,錡一定设法改良!”面对这样一个庄妍靓雅、风度超群的奇女子,刘錡显得有些不自在。

  “呵呵,四厢一来就去除了小女子的一块心病,小女子谢谢还来不及呢,哪来什么不周之处!”

  “都是官家的意思!”刘錡谦逊道。

  两小我私家吃了一盏茶,师师落落大方道:“听闻说四厢自幼生长在陕西边陲,不知可有什么有趣的轶事拿来分享吗?”

  “这个……”刘錡想着战事太血腥、太残酷,不如说点轻松的话题,“那里是秦国故地,又是汉唐故都所在,山川神秀,人文荟萃,自然轶事不少,以后空了,我再跟女人慢慢说吧!如今倒不妨跟女人说个见闻,只是女人听了,难免会伤感些!”

  “四厢原来是这种人,一来就想赚人家眼泪!”师师佯嗔道,“呵呵,四厢快些说来吧,只要是有趣的就行,你是不知道,我整日在这楼里,都快闷死了!”

  “呵呵,好,那我就说了啊!”刘錡腆然一笑,“就是先时錡经过我陕府驿站时,曾见墙壁上题着一首《浪淘沙》,词曰:‘目送楚云空,前事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自是荷花开较晚,孤负东风。客馆叹飘蓬,聚散急遽。扬鞭那忍骤花骢。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旁边另有一段说明的文字,曰:‘幼卿少与表兄同砚席,雅有文字之好。未笄,兄欲缔姻。怙恃以兄未禄,难其请,遂适武弁。明年,兄登甲科,职教洮房,而良人统兵陕右,相与邂逅于此。兄鞭马略不相顾,岂前憾未平耶。因作《浪淘沙》以寄情云。’”

  刘錡说罢,但见师师忽从袖畔掏出一方丝帕,她忙低下头去擦拭了一下眼睛,丝帕轻覆,玉腕轻盈,惹得刘錡不觉有些心动。纷歧会儿,师师便抬起那尚有些莹亮的杏目,笑道:“果真是有些摧人肺腑,小女子平生最不能闻这等轶事了,四厢务必快些,快些说个笑话来,给小女子冲一冲这悲感!”

  刘錡听罢,立即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幸亏他平素常跟夫人在内室相互说笑,他自是灵机一动,憨笑道:“好吧!那就再给女人讲一个我们武人‘掉书袋’的笑谈吧!”

  “好,小女子洗耳恭听!”师师立即抿着娇唇正襟危坐起来。

  “话说国初时那党进党太尉,本出奚戎,不识一字,有一年朝廷遣党太尉前往备边,朝辞之日,党太尉欲致辞叙别天陛,閤门使吏便跟他说:‘太尉乃是边臣,不须如此。’哪知这党太尉性子倔强,非要陛辞不行,他手下左右只好将说词写到了太尉的笏板上,让他背熟了方得入宫。未曾想党太尉见到太宗后,先前所记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半天未能道一字,待他突然仰面得以瞻视圣容,情急之下便厉声道:‘臣闻上古,其风朴略,愿官家好将息。’”说出党进这句话时,声情并茂的刘錡还故意演出着一应行动,“这么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说得在场的仗卫、宫女们都赶忙掩住口,几至失容……”

  “哈哈,哈哈,这个党太尉!四厢也真是学得惟妙惟肖!”师师一时笑得花枝乱颤,险些把眼泪都给笑了出来。

  刘錡不动声色,继续道:“待党太尉陛辞之后出来时,左右问:‘太尉何以忽念此二句?’党太尉道:‘我尝见措大们爱掉书袋,我亦掉一两句,也要官家知我念书来!’”

  “措大”又称“醋大”,是对那些穷酸文人的一种轻慢之词,师师轻掩着桃花面道:“呵呵!‘措大们’,呵呵!看来党太尉平日没少被‘措大们’讥笑啊!”

  师师请刘錡在楼内楼外转了转,两小我私家回屋后又说了些家常的闲话,刘錡突然有些忍不住道:“錡看女人家藏书甚多,肯定常念书史,今日錡倒是造次了,不知女人如何看那班婕妤?”

  刘錡此言一出,师师的心弦难免为之一动,看来这刘四厢真是个没几多城府的直肠子啊,于是她故意说道:“婕妤有《自伤赋》、《捣素赋》及《团扇歌》传世,乃是两汉有数之才女,小女子一向喜好文墨,自是仰慕得紧!”

  “那女人对婕妤的品德如何看?”

  师师嫣然一笑,道:“《汉书》有载,昔日汉成帝游于后庭,尝欲与婕妤同辇载,婕妤辞曰:‘观古图画,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此实良言,以小女子来看,若是有名臣在君王之侧,婕妤不外一后庭女子,执事不外洒扫,品德好赖,又有何关系呢?”

  好厉害的一张嘴,刘錡不禁洒然一笑,虽然师师没有直接回覆他的问题,不外她竟如此熟悉经典,想来是个知书明理之人!刘錡转而道:“请恕錡唐突,以女人观之,今日可有名臣在侧?”

  “自然是有的!”师师倩笑着摊了摊手,“呵呵,小女子常言,天下最容易的事,莫过于做官,若是一小我私家连官都做欠好,那他还叫小我私家吗?至于名臣辈出,又有何难,不外是把官家哄兴奋而已,未来都可青史留名呢!”

  师师这一席话,虽然是刻薄刻薄了些,可着实让刘錡心里痛快极了,这李女人果真是同路人!刘錡不禁拱手道:“没想到女人整日足不出户,竟参悟出了政界真经,錡恳切受教了!”

  两小我私家会意一笑,相互互敬了一杯茗茶,以示惺惺相惜之意。师师忽而笑问道:“四厢可曾晓得太宗留下的《戒石铭》吗?”

  刘錡恍模糊惚记得一些什么,于是摸着下巴道:“是不是郡县府衙旁边栏杆里石头上的那段铭文?说实话,我只是看获得旁边所植的花卉,至于文字嘛,认真是没看到,呵呵!”

  “看不到就对了,呵呵,这就是官府只做外貌功夫之故嘛!‘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师师吟诵道,“这就是那《戒石铭》的十六字箴言,其实它乃是熙陵摘集的蜀主孟昶之文,孟氏昏庸如此,却也知做这外貌功夫!四厢想知那《戒石铭》后面的文字吗?”

  师师巧笑着,眉宇间似杏花初绽,模样甚是迷人,刘錡摸着后脑勺老实道:“后面另有什么文字?”

  “后面文字才精彩呢,这才是政界真经,四厢可仔细听着,于你未来有大裨益——‘尔俸尔禄,只是不足;民脂民膏,转吃转肥。下民易虐,来的便着;上天难欺,他又怎知?’”师师说完,立即自己就先笑歪了。

  师师如此针砭时弊,认真有些胆大,不外也足见其人嫉恶如仇,刘錡立即不动声色地笑道:“女人真性情中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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