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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匪下山

第二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女匪下山 万重青山 4218 2019-12-22 20:50:29

  重新蒙着眼回到地面后,褚齿在黑黑暗与令雨一起坐马车回帮内。

  身处颠簸,眼中无物,耳中只听得见车轱辘的吱呀声,在这片寂静黑暗里,褚齿感应无助与心慌,尤其是见过那些地底的人后,他们究竟是自愿的照旧被迫的?阳光暖暖地包裹着皮肤,褚齿庆幸自己在地面上。

  睁开眼时,已经在草场上了,阳光热辣。

  黄莺在地面铺了一块布,摆着一些干粮水果让他们充做午饭,原来时间已是午后,褚齿不禁讶于自己全然没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若不是带着机关器,她会以为机关库与戴着猴面的偃师只是一场桃源梦。

  饭后,黄莺陪着褚齿在草场练习了一下午机关术,黄莺看似柔弱,对机关器的使用却十分精通,让褚齿大开眼界。

  ……

  ……

  酉时,晚霞在整片天空铺开,是杏黄落了胭脂,从西边晕起,由深至浅,将整个京城温柔地染成少女的颜色。褚齿着竹青常服,怀抱兕兽,身背机关器,横穿一街两巷,从紫云巷口的屋顶来到自家屋顶。

  约有半月不见的琴声又回来了,曲风凄凄切切,不用说,肯定是芫桑。褚齿一跃而起,落在墙头,衣服的扑棱声听起来像落了只大鸟。

  清祀仰头看她,心想褚齿身披云霞、面露浅笑时,原来也是温柔似水的……虽然她身上背着几个不知所谓的破布袋。

  芫桑并未抬头,十指仍认真拨着弦,如今她心中只有一件事,一件必须完成的事。

  “接待回来。”褚齿道。她是真心地接待他们,因为得了宝物,今日她的心情极好。

  “你等会儿,我过来找你说句话。”清祀道。

  褚齿点颔首,从墙头跃下,径直往厨房走,前脚还没踩进去,就差点被里面的熏天的酒气推了出来。褚齿抓起衣领捂住口鼻,探头去看:蛮蛮子喝得酩酊烂醉陶醉,正坐在柴禾堆旁念咒。褚齿竖起耳朵听,原来他在背《上乘武功》第三乘的心法,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

  回去收好机关器,褚齿扯了一条棉布捂住鼻子,生火给蛮蛮子熬醒酒汤,清祀正好进来了,也被酒气逼得倒退了一步。褚齿转头看他一眼:“是,全是酒味,臭死了。”

  清祀摇摇头,极认真道:“我觉得他可能吐了……”

  褚齿脸色一变,立即盛了一碗醒酒汤放在灶台上:“祖父,你看看凉了就喝啊。”说着飞快跑出了厨房。

  院中新架了一个小石桌,桌面圆乎乎的,远看像只白蘑菇。二人在石桌旁坐下大口吸气,褚齿瞥见他衣领间别了一粒玉黄:“你身上有粒桂花。”说着嘴角就止不住浅浅的笑意了。

  那一枝秋被清祀带回去斜插在了床头的窗台上,他出门时拿起来嗅了一嗅,花就落了一身。清祀摘下那粒桂花,捏在指尖,如痴如醉又吸了一鼻子:“你看我这么喜欢你送的工具,你要不要也喜欢一下我送你的工具?”

  “勉强。”褚齿口是心非答道,她知道那盒子就放在她房门口,今晨起床时她看到了,只因蛮蛮子在,碍于面子没有收进去,厥后趁蛮蛮子不注意,她就悄悄藏了起来。

  清祀点颔首:“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你照顾好自己……有空回去看看师父呀,他知道你在京城,很是想念你呢。”他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瓶回魂丹,一盒金疮药,另有一沓银票,这些银票是他两个月来做侍卫拿的全部月钱。

  清祀平日里没个正经样,今天却格外认真起来。褚齿脑袋一懵,突然想起早晨令雨交接的任务,芫桑要去,清祀虽然也是要去的,她“嗤”了一声摆摆手:“这些工具都用不着,你自己留着。”

  “你用不着?”清祀憋着笑,“还记得我们练功用的木人桩吗?没错,你在青竹帮就是那个木人桩。”他说着就自顾自大笑去了。

  “褚清祀。”褚齿一掌拍在桌上。

  这掌倒真拍得清祀一愣,他觉察褚齿最近内力有涨,适才这掌虽然轻,却震出一股气来。清祀单手抹一把脸,恢复了正常心情:“你就非要留在青竹帮吗?”

  褚齿点颔首,自昨夜回来,她就在心中纠结了许久:“清祀,我昨夜看见那个杀手了,小时候追杀你的那个蓑衣人,他在京城。”她不知清祀的已往,但时隔多年,她也不想追问。

  清祀面色一沉,眼中突然生出戾气来,适才的玩笑气荡然无存:“你在哪里看见他的?”

  “在西市,他就在人群中。”褚齿撒了谎。她担忧清祀热血上头,直冲到令山宅中杀了那人,以清祀现在的功夫,杀他或许真是易如反掌,褚齿是有私心的,如果清祀主动举事,被青竹帮认出,很难不牵连到自己,褚齿当前没有掌握说服清祀,让他理解自己必须留在青竹帮的隐衷。

  清祀沉思片刻,摇摇头:“他与你无关,就算你再见到他,也离他远点。”

  褚齿也点颔首。

  琴声戛然而止,两人也突然陷入缄默沉静,褚齿适才搬出蓑衣人炸了一炸,清祀果真不记得自己适才在说什么了,但他很快又想起来了,而且识破了褚齿的企图:“喂,顾左右而言他,我叫你别在青竹帮混了,他们的饭就那么香吗?”

  此时的清祀倒摆出一副年老的模样来,褚齿甩了他一记斜眼:“你懂什么,养育之恩,不得不报。”

  “师父也养了你那么多年,现在他病入膏肓,你是不是也该报一下?”此时现在,远在青陵的褚生正在写字,手下这一笔突然被拉得很长很长,他嘟囔了一声“怪哉”。

  褚齿先是一愣,小脸都吓得发白。

  “病……”她旋即反映过来,“对,他得的是‘无中生有病’。”

  清祀笑了笑,把药丸银票往褚齿跟前一推:“拿着吧,你们青竹帮要是有几分人性,过年准几天假,你就回青陵报报养育之恩吧。”

  此去蓟州凶险万分,清祀心知肚明。

  芫桑和他只说是肃亲王在蓟州有一旧友,多年未见,想约他进京,奈何近日信得过的人都脱不开身,只好让芫桑代庖。若真是如此,今早也不必特意演一出肃亲王妃杀回府中无情赶客的戏,倒是李静不明就里,以为她母亲只手遮天,在一旁自得的眉毛都要抖掉了。

  天色已经徐徐昏黄,视线有些模糊了,褚齿看着眼前这堆物什,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感动来:“你可以做一刻钟的十二郎吗?”

  清祀摇摇头,扶了扶额角的乱发,端坐道:“我就是十二郎,你有什么体己话想对十二郎说吗?”

  褚齿脸色被夕阳涂抹得格外温润:“这些工具我用不着,我也是要去蓟州的,与你同去。”

  “你去干嘛,又不是游山玩水。”

  “不是,我是肃亲王从青竹帮聘用的护卫。”

  护卫……清祀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女子,他的师姐,突然模糊了一阵子,又清醒过来,压低了声音:“你不能去,褚门这一代就我们两个传人,我不能赌上你的性命。”

  褚齿冷哼一声,随即大笑起来:“你错了,褚门这一代只有你一个传人,你赌的是你和褚门的命运,是你褚清祀不卖力任,与我无关。更况且,你去得,为何我去不得。”

  她说完站起来,哼着曲儿向门外去了。清祀独自在院中坐了一会儿,抓了那些药丸银两,也翻墙回去了。

  “东望望春春可怜,更逢晴日柳含烟。宫中下见南山尽,城上平临北斗悬……”

  霓裳楼轻歌曼舞,褚齿左拥鹅黄,右抱如烟,坐在戏台下赏曲儿,台上弹唱的正是榕榕。入秋后楼里的官老爷少了许多,瑛姨托人探询一番,摸清了门道,在疏弃的西院开出一座戏台来,让女人们在台上歌舞,对外贴了张通告,说明戏台是“卖艺不卖身”的,这生意才又好起来了。

  进门时褚齿就和老妈子探询清楚了:岭南客不在。

  她出门原是想买些熟菜回去吃,途经霓裳楼,被老妈子拐了进来。想想长乐街尾那座乱七八糟的宅院,和隔邻那说不清楚的十二郎,褚齿便顺从地随着老妈子了,今夜她只想找个清净地。

  鹅黄脸上最悦目的是鼻梁挺拔,常有人说她生得像西域人,她望着戏台,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褚齿看她一眼,心想人是美的,只是除了鼻子,她哪里像西域人了,寨中有两个西域人在中原生的子女,那才叫一个深目高鼻,男儿气太重……

  鹅黄抬眼见褚齿看着自己,嗔她一句:“看什么?看多了要多赏银子的。”褚齿笑着从手里边塞给她一些,不让场外数着的老妈子看见。

  榕榕在台上看见她们两个抓着手,心里千般不是滋味。

  散场时,褚齿拎着冷了的熟菜出去,在拥挤人流中被榕榕唤住了:“褚郎等一等。”待褚齿拨开人群来到台前,她手中的菜已不知流落那边了。

  榕榕通红着脸颊,又正巧穿了件花边桃红夹袄,衬得整小我私家暖乎乎的:“我刚刚唱的好听吗?”

  “好听。“褚齿笑道。

  “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听过前些日子流行的……“

  榕榕正说着,鹅黄抓着一包熟菜过来递给褚齿,掩面笑道:“褚郎,你怎么走着走着,把这玩意儿扔我手里了。”

  “谢过鹅黄姐姐……哎,我才想起我祖父还没用饭呢。”褚齿笑起来,“榕榕,我先回去了,他日再来听你的曲。”

  榕榕望着褚齿慌忙离开的背影越行越远,喃喃道:“秋霜映月曲,正是为你谱的。”

  这边褚齿回到宅中,屋中只有一盏油灯,冷冷清清,让她满身不自在起来。

  “祖父,我买了些吃的。”褚齿向屋内喊了一声,纷歧会儿,蛮蛮子晃晃悠悠出来了,杵在门口看着褚齿。因菜凉了,褚齿去厨房热菜,发现蛮蛮子已经自己清理了厨房。

  饭菜热好,蛮蛮子颓然坐在桌前,连碗筷也不记得拿,褚齿就去拿了放在他跟前:“你这是怎么了?”

  “酒喝多了。”蛮蛮子细细回忆自己喝醉的细节,想起了原由:练武,他压低声音将脖子前伸,“你向十二郎探询了吗?究竟第三乘是不是那样的?”

  想起十二郎,褚齿就没由来的头疼:“没探询。”

  蛮蛮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万分失望地摇摇头,一点点夹吃起饭菜松进嘴里。突然发现褚齿似乎脸色不太悦目:“你怎么了?”

  褚齿扬起眉毛,嘴角向上勾了勾:“没事……对了,我过些日子可能要出趟远门。”

  蛮蛮子夹起一块莴苣干菜,在嘴中嚼得咔咔作响。这莴苣近来在京城照旧很新鲜的工具,全城只有两家在卖,一般夜间是没有了,但是蛮蛮子和李婶是那里熟客,见褚齿来,也就从自家留着做晚饭的菜里给了一点。

  他咂咂嘴,十分满足,一面懒懒问:“要去哪儿啊?什么时候去?”

  褚齿盯着碗中黄绿的莴苣,淡淡道:“回鹿游城一趟,日子还没定下来。”生死攸关,纵然褚齿相信蛮蛮子不会出卖自己,但她何苦给他留一个出卖自己的时机。

  饭毕,褚齿想起兕兽,便从房间里抱过来给蛮蛮子看。蛮蛮子见到兕兽,因醉酒而混沌的双眼擦去一层灰,锃亮起来:“这是哪里得的?”

  “从令雨处买的。”褚齿知道他是木匠,对这玩意儿一定喜欢。

  蛮蛮子抱起这长约半尺的兕兽,对着油灯重新至尾细细看了一遍,从兽角摩挲至兽尾,又在耳边晃了晃,摇摇头笑起来:“令雨这个小狐狸精,把没用的工具卖给你了。”

  他说着就向褚齿解释这兕兽的做工与用途。

  原来这兕兽是个打火器,腹内载着两块火石,口中可自行塞入火绒、火烛等易燃物。使用时,重复扣下其尾部机关,使腹内火石相撞,火星迸发,引燃火绒,便有明火自兽角喷出。

  此兕兽焦点在于腹部,只有三四拳空间巨细,若要让火石有足够的力碰撞,当中机关齿轮一定精妙无比。

  “为何没用呢?”褚齿不解。

  “腹部机关他们造不出来。”蛮蛮子笑了笑,“置锥之地,是太难了,让老头儿我钻研钻研,说不定还能造出来。”

  “此话认真?”

  “骗你干嘛。”

  见蛮蛮子胸有成竹,似乎对此颇有研究,褚齿胸中又打起算盘:若蛮蛮子通晓此术,而且比机关库的偃师还厉害,何不让他给自己打造几件精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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