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一座宽阔的墓地,密集的坟丘让地表起伏不平。
棺材都敞开着,里面有烈焰燃烧,传来悲鸣之声。
走在林立的墓碑间,我想,也许有我认识的人或者曾经认识的人,正在备受煎熬。
——《但丁神曲》地狱第六层
是役,一切重归于宁静。
林安南在反坦克阵地上进行着检查事情,一门19—K反坦克炮在刚刚的战斗中被端掉了,剩下的反坦克炮都能维持正常使用。
叶戈尔正在指挥伤员运输后方事情,一些马匹被分配出来通过牵拉木板车来运送伤员,他和卫生员一起把伤员们逐个抬到牵了双轮木板车上,让受了轻伤的战士驱使马儿带伤兵们离开火线,前往后方的野战医院。
叶戈尔奔忙于几辆木板车之间,亲自握着木板上伤员的手,有些伤员已经昏了已往,但他依然不停地勉励着每小我私家:
“同志,你做的很好了,你现在放心养伤就好,谢谢你为伟大祖国做出的孝敬。你做的很好了,你尽职了,你是一名庆幸的军人,我们很快就会回去找你的,一定要坚持住,好好活下去。等着我给你们写勋章介绍信,我会给你的妈妈写表彰信,告诉她你在前线很是英勇......”
他追随着运输伤员的马车越走越远,就像神父为每小我私家作着祈祷一般,一直在对着伤员念叨“忍住病痛,坚持到后方医院就能获获救治了”这类话语。当这名率真的年轻政委扶着最后一辆双轮木板车离开以后,他摘下了自己的檐帽,对着远去的人影挥舞着,载着伤员的马拉木板车愈行愈远,直至消失在山坡边缘。
林安南伫立在阵地上看着叶戈尔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见证卫国战争,也没有想过战争是这样令人倍感麻木和痛苦。
站在厥后者的角度开上帝视角,事实上也改变不了什么,什么也没改变。
谁又会写出他们的故事呢?大的战役又由种种小小的战事组成,那些战争中充当分母的人们,大多数人都没有留下他们的名字。
历史的长河洗刷着每一个军人的命运,他们在舆图上连一个小小的点都无法拥有,时代流入了他们的体内,一起化作了灰尘。
谢尔盖耶维奇来到林安南的面前,他的棕色胡子随着口里嚼着的干粮发抖了起来,在咽下了嘴里的干粮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再从里面抽出一根皱皱巴巴的卷烟,掏出洋火点着了卷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开始吞云吐雾。
他甩灭了洋火,然后拍了拍林安南的肩膀说道:
“现在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小妮子。”
林安南摆弄着船形帽问道:
“团长同志,刚刚你去指挥所了吧,上面什么命令?”
谢尔盖耶维奇苦笑着耸耸肩:
“还能有什么命令,让我们坚守阵地,说会有预备队前来增援。”
预备队?如果林安南没有从那个世界过来,他就信了。
哪有什么预备队,整个前线烂成了臭泥,斯摩棱斯克一带的苏军正在拼了命向东逃散,在和死神的赛跑中尽力跑出德军逐渐成形的困绕圈,要有预备队也早就送给叶利尼亚东线卖力还击的友军队伍了,哪轮获得他们?
“好了,别空话了,赶忙回阵地吧,我们还得给德国人开第二次接待会呢。”
谢尔盖耶维奇看出了林安南的不满,他拍拍屁股上的灰,转身往阵地偏向走去。
林安南抬头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3:00整,德国人要进攻应该差不多就是最后的时机了,因为凭据历史走向,从明天开始德国人就开始退却了。
叶利尼亚困绕圈南部3:30PM
“炮击!隐蔽!隐蔽!”
林安南正在反坦克阵地上指示炮兵连连长帕维尔注意左侧空隙地带的时候,从远方传来了维克多的呼号声,林安南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炮弹飞驰而来的偏向,在他的前面便拔起了数米高的攻击波。
他立刻和帕维尔匍匐在地,两人并没有完全贴在地面上,而是把胸口和地面离隔了一定距离,制止因为爆炸的攻击波震坏内脏。
帕维尔连长对着阵地上惊慌的士兵们高呼道:
“退回防炮洞!退回防炮洞!”
林安南一把拽起了他,两人连滚带爬地越进了战壕,像两条蜥蜴一样迅速地往防炮洞里钻。德国人通过上一次的进攻摸到了苏军的反坦克炮阵职位置,这也是德军必须优先除掉的目标。这次火炮的轰击越发精准和密集,轰炸相比前一次显得又急又快,炮弹高频地落在他们的头上。
阵地上一个还没来得及跳下战壕的士兵被炸得腾空而起,冒着白烟的残缺躯体从天上重重摔下。阵地的空气里爆燃出了一阵阵璀璨的火花,犹如攻击乐的鼓点一般在每小我私家哆嗦的心中绽放。
唯独这次林安南却没有从心中感受到一丝恐惧,他已经麻木了,或者说林安南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残酷的现实——随时都市死,死神的镰刀用众生平等的频率搜刮着这片大地上的生命。
神明们把“生命都是平等的”刻入人类的文明里,而这句话在战场上越发富有说服力,当这句话脱离宁静岁月而掉入漫天战火之中的时候,那场景就如同圣经落在了血肉横飞的屠宰场里。
天上的神明们脱下了脸上慈祥的面具,露出了狰狞的面孔欢快地飞向地上捕食着忠实的信徒,他们一边吞噬着哀嚎的灵魂一边高呼道:
“平等!平等!”
“世界一切皆平等,世间一切历史皆为汝等同室操戈的缩影!”
“汝等选择了自我的宿命,汝等决定了相互的命运,用战争来净化自身的罪恶,此皆为汝等自愿所食恶魔之果!”
炮击声逐渐平息,大地上滚烫的热土冒出了一缕缕白烟,圣人们的饭前甜点结束了。
林安南从防炮洞里慢慢爬出来,他先是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灰,然后扶着胸墙在交通壕拐来拐去,他跑到了一侧铺着伪装网的战壕位置,在这个地方刚刚被德军炮火命中了,战壕里倒着两个士兵的尸体。
他把一个靠着墙的士兵尸体扒开来,然后从战壕底下的一个小洞里掏出了有线电话,他拿起话筒快速地转起了摇把,擦了擦嘴期待着话筒中的回音,纷歧会那边就传来了叶戈尔的声音:
“喂!你们那边怎么样?”
林安南对着身后的帕维尔招招手,帕维尔压低着身姿跑了过来,林安南把话筒让给了他。
帕维尔接过话筒听到了叶戈尔的问题后,他放下话筒爬到了战壕上方,拿起了望远镜检查了劈面的反坦克炮阵地,在确认情况后便扶着边跳下了战壕,他接起话筒答道:
“政委同志,有一门37毫米炮被摧毁了,阵地工事也受到了严重攻击......是的,我们现在立刻修筑阵地。”
帕维尔放下了电话,叹了口气和林安南说道:
“米哈伊尔同志,情况极其不乐观,我们赶忙回阵地吧。”
他们把电话放了回去,然后冲向了反坦克阵地——整个反坦克炮阵地被炸的稀巴烂,所幸大多数反坦克炮生存完好,其中一门19—K型45mm反坦克炮被炸掉了半边护盾,但是观瞄装置和发射装置都没有问题。
林安南也赶到了被炸毁的反坦克炮位置,看到整个反坦克炮被炸回了零件状态,这门反坦克炮被炮弹硬生生从中间撕裂开来,而三个士兵倒在了离反坦克炮不远的阵地上沿,背上都插着弹片。
这次德军的炮火来袭极其密集而迅猛,导致许多士兵根原来不及反映,整个防线的人员损失十分惨重,一个士兵跑到正在指挥抢修阵地的帕维尔面前喊道:
“连长同志,有一门45mm反坦克炮的炮手阵亡了,那边现在没有炮手了。”
林安南对着士兵和帕维尔点颔首说:
“我去吧,我是坦克的炮手,我知道怎么用视察仪。”
这时候前方步兵阵地上冒出了头的谢尔盖耶维奇对着后面喊道:
“德国人上来了!炮兵同志们各就列位!”
他们一行人赶忙往自己卖力的反坦克阵地上奔去,而林安南和其余二人架起了那门没了炮手的反坦克炮,瞄准了前方。
林安南左手扶着反坦克炮的炮盾边缘半蹲下来找好了位置,立刻就用双手利用起了瞄准机,他让卡尺瞄准中央阵地前方,在射击诸元调整完毕后,他拿起了望远镜开始视察前方。
德国人再次从地平线上泛起了,但是这次的进攻方式却截然差异,6辆坦克依次进入了林安南的眼帘,万万没想到德国人在上一次进攻后损失了三辆坦克,竟然又获得了增补,一台四号坦克加入了攻击序列。
这一次德军坦克呈相对密集的阵型向前突进着,步兵们都躲在了坦克的背后,这种阵型就讲明德国人已经决定直接强攻了——利用坦克快速的挺进战术插进苏军的步兵阵地,到达速战速决的目的。
林安南用望远镜视察着劈面德国坦克的距离,帕维尔跑到林安南的阵地上说道:
“米哈伊尔同志,你卖力左起第二辆坦克的,等我命令开炮。”
林安南点颔首,他用望远镜看向自己的目标:那是一辆四号坦克,正以极高的速度往前推进着。
看来德国人已经掉臂一切急着想解决问题了——要么就功亏一篑的北上从防线的漏洞里钻出去。要么就在这里彻底击垮苏军,攻克南部防守据点,伺机抨击,留给德国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800米!”
林安南拿着望远镜视察了距离,然后提醒着一旁的装填手:
“600米!”
总感受劈面的德军......有哪些地方差池......
“400米!”
差池!一定是哪里差池!一种欠好的预感强烈地困绕着林安南,他感受一定有哪里差池劲!
林安南的不安感不停地提醒着他:
到底是哪里差池!到底是哪里差池呢,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那股强烈的不安感撕扯着林安南的心脏,那种感受如同玄色的幽灵散发出浓郁的死亡气息,他在一片寂静中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咚咚”声。
望远镜里的德军突然停了下来,这个时候,林安南看到了坦克后面一名德国士兵的制服。
准确地说,是看到了敌军士兵领章上“SS”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