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云一迈进琢器院，迎头便撞上一人，那是院里的三长老。
“九云，傅子介想搪塞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怎么如此不稳重！”
“不是告诉你，切莫激动，小心冷箭伤人嘛！”
三长老急冲冲地说道。
他甩了甩衣袖，颇有些嫌弃他不争气。
王九云笑了笑，朝三长老伸出右手。
那是一把质地厚重的匕首。刻着一只闭眼金乌。
“你从哪儿弄来的？”三长老两眼发光地看着匕首，像是情窦初开的郎君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王九云往杨江游这边示意。
“院首找你呢，还不快去。”三长老一脸正经地对着王九云嘱咐道。
王九云颇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颔首走开。
三长老领着杨江游进入一处内室，里面摆放着许多器物。
“小娃娃，你这匕首能否承让给老夫？”
三长老觍着脸问。
“虽然老夫也不会亏待你。”他指着房间里的工具低声说，“这些全是老夫私库里排的上号的好工具，随你选。”
“只要你将这把匕首让给我？”
“不行。”杨江游摇头。
“如何不行？”三长老急道，“你莫非以为老夫诓你不成？”
“此乃父亲老友所赠，不敢随意与人。”
“这匕首在你手里就如普通人使用的刀剑无异，还不如换几件厉害的法宝，他们定然不会介意。”
杨江游把匕首放在腰间挂好。
“我不稀罕。”
是时，屋外传来一句话。
“师妹，早课要开始了。”
杨江游走出去，王九云正站在屋外等她。
“看来三长老照旧舍不得。”王九云叹了一口气。
“三长老曾经偶得了一缕三足金乌的真魂，若能与你这匕首一起熔炼，说不定哪一天，能生出器灵来。”
出了琢器院，往东走，有一个宽阔而又弘大的广场。
穿着差异的人，坐在差异的区域，身下垫着蒲团。
王九云指着西边。
“培青院的早课在那边，适合你们这样的新人。”
“你且去吧。”说完，便转身往下走去。
“你去哪里？”
“我对此界所知虽说贫瘠，但也不至于行走如此缓慢。”
杨江游跟了上来。
“你知道蜃市吗？”他问。
“知道，贩卖易物之地。”她回。
“院里缺了些质料，院首让我前去置办。”
“此事一般不是由长老领着外院门生去做吗？”
王九云略微思索，了然笑道：“蜃市的流速比外面快。”
“院首是想让我错过与傅子介的约战。”
“那你呢？”
“速去速回。”
中峰的反面，有条湖，湖中白鹤，水鸟停歇，那里有大片的芦苇。
“看来蒹葭院里今日有人进去过。”
“你这位师姐性子犷悍得很，到哪里都要幻出一片芦苇来。”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秋来芦苇千万条，六方土地尽归她。”
王九云似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笑道。
他走到湖边的一块耸立的石头前，单手注入真气，那石头外貌犹如平滑的镜面，一道光束射入湖中，等到光隐隐敛去，湖面上泛起海市辰楼般的景象，似乎能看见一个富贵热闹的集市，以及集市上走动的人影。
王九云和杨江游走上湖面，两人和集市一起消失了。
等二人再次泛起，已在蜃市。
“来，瞧一瞧，看一看，深藏密地的陨铁，可以打造上等的宝器……”
“店家，有稀缺的药材吗？”
“店家，昨天的那件修炼秘籍卖了没有？”
“昨天卖给我的那种符，我用完了，另有吗？”
……
人流如织，简陋如此。
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十步。
王九云带着她走进一家杂货铺，铺名为东阳紫微，铺中有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
“姬先生，不知这些质料，贵处可有？”
一列名单泛起在空中。
“我这里有三样没有，中阶龟甲和上阶玄铁你可去东街寻觅，五品的灵宝欠好寻，最近没听到什么消息。”
“有劳！”
王九云将酬劳送上，中年的男子备好其余质料交给他。
然后看了一眼杨江游，眉眼不动。
“这是书院新收的门生？”
“嗯。”
“外院何时连这么小的孩子也收了？”
“院长大人收的。”
“方城院的门生？”
中年男子似是有些受惊。
然后深深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那是一双同院长一样的宁静又慈善的黑眸。
只见他变出一个灰色的袋子，让她拿着。
“吃着玩。”
二人离开杂货铺往东街寻去。
走了几步，杨江游停了下来，往身后看去。
“这位姬先生离开牢都之后，就一直隐居于此吗？”
“你猜出他的来历了？”
王九云也不禁转头看那间杂货铺。
“他怎么不回书院？”
“东阳与牢都有何区别，对于姬先生来说，都是伤心之地。”
王九云转过身问她。
“看看姬先生给你什么了？来他店里的人可没人占过自制，况且这照旧姬先生心甘情愿的。”
杨江游打开袋子，里面有十来颗黄澄澄的果子。
“这是七品灵果。”王九云难得有些动容。
“姬先生也真是舍得。”
“这果子虽然品阶高，但也只对还未筑基的人才有用，我已辟谷，食之如同鸡肋。”
“师妹，你吃着玩吧。”
杨江游拿出一颗，尝了尝，只觉唇齿间灵气四溢，身体愈发精神。
“已经到午时了。”
她察觉到腹中的饥饿。
等到他们二人在东街四处搜寻，终于凑齐了龟甲和玄铁，已然快要到未时，五品灵宝只有放弃，准备打道回府。
突然，蜃市里发作出一股强悍之气，浓密的黑云滔滔漫开。
“是邪魔！”
一声鸟啸直冲云上，街边幻出一大片芦苇，有人拂苇而出，身姿矫健，是一位明丽的女子，身着七彩霞衣。
“这是……晴明师姐。”
杨江游问王九云。
“还走吗？”
“和傅子介那蠢货打有什么意思，诛邪魔才痛快！”
王九云化出长刀，冲了上去。
杨江游看着那把满是裂痕的长刀，突然想到那个故事里，举起长刀诛杀邪魔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勇敢果决。眼睛永远明亮，永远飒爽，永不言败。
她影象里似乎不久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不屈的，一往无前的，永远骄傲，永远自信。
蜃市是虚境，富贵是真实。
传说里，被神魔遗弃之地，昏暗的天空之下，有着一群向着阳光般生长的生物，他们不是神，不是魔，更不是人。
他们称自己为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