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的黎民，全都知道修行者的存在。对于这种开口便道破绝密的望气算命者，掌柜的心中便有了一些推测。
她低头低声道：“二位请随我来。”
虽然时光能让人听不到三人的对话，但不去一个平静隐蔽的地方，这女子恐怕不会放心说实话。
她在伙计疑惑目光的注视下，领着二人来到二楼天字甲号雅间之中。
这间小屋子里什么都是旧的，屏扇桌椅床榻全都是半旧，却绝不会显得破败，无不显示着这家酒楼主人的品味。
“明人不说暗话，二位是江湖中人？如果是江湖中人，绝不是我丈夫的对手，城守府中光是上品武者就有三个，我劝你们照旧赶忙离开。”
李戎想起时光对黄景辉说的话，笑道：“我们算是江湖中人，却不是武者。”
“你，你们是那种人？”
她的眼神此时再无之前的勾人灵魂，取而代之的是惊骇焦虑。
时光知道那其中隐藏着的是一种希冀，“那种人，第一次听见这次照旧我那老友说的……”他想起了公良齐，这家伙此时也得是无岸境吧。
掌柜的听出了话中的默认意味，虽然早有推测，心中照旧震惊得一塌糊涂，愣神片刻，她直接跪在地上，向两人砰砰磕头。
若这二位真肯资助，别说是一城之守，即是亲王诸侯也得就地俯首。若是这二位背后的势力肯脱手，即是天子亲至，也拦不住自己报仇。至于面前这两人是令天下深陷大饥荒的修行者，她基础没有放在心上，只要能报仇，让她立刻去死也不在话下。一个普通人连死都绝不在意了，又哪里会在意天下的看法。
“说说吧，你丈夫几更死，就看这位将军了。”时光笑道。
“谢大人，”掌柜的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听使唤似的，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托起，然后又是心中一喜，“小女子名叫秦兰兰，自小被大伯收养，他待我如亲生骨血一般，一开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不是我双亲。大伯家本是经营着城中一家小酒铺，不意城守钱毅贪图我家酒酿秘方，便杀了我全家，还攻克了我。”
她的声音中已经听不出任何恨意，语速平缓吐字清晰，说明这段话在她心中已经重复过无数遍。
不等李戎回话，时光道：“明天一早，你便会听到钱毅在府中身亡的消息，我只有一个要求，当有人谈论及此事时，你一定要高声谢谢杀死钱毅之人。”
秦兰兰张了张嘴，对于这个奇怪的要求，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果真谢谢，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只是觉得这事的要求太过简朴了些。难道修行者真的会如此美意，只为这一点点名声便帮自己这个泥地里挣扎的将死之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为困难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时光笑道。
等秦兰兰退出天字甲号雅间，李戎还在一头雾水之中。
“我想不明白，杀了城守便能取回修为吗？若真是如此，你也不必告诉秦兰兰此人啊。”
“当初我在九安城怎么丢的修为，今天就得用什么样的要领拿回来，”时光笑道：“十年前我死在众人合人间之力之下，今日便也得用九安城黎民的齐心谢谢。所以我不仅得杀这钱毅，这城中一切活该却未死之人，我都得杀死。”
李戎很快便明白这其中原理，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迟疑片刻答道：“活该未死，由你亲自来动手，这似乎与你的道心不相符啊。”
“律法需要证据，我若需要获得朝廷的认可，便也得凭据这些划定步骤来做。可我不需要证明给谁看，我知道自己的能力，绝不行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那么我只要凭据我自己的路线走便可以。况且我不是无法提供人证物证，只是懒得一一找出来而已，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李戎点颔首，“按你所说，律法是为了警示和让犯错误的人受到相应处罚，而这件事情在这两方面上，你做的都没有问题……其实我一直疑惑不解，就像这次一样，你都已经如此修为了，为何还要做这些，额有些讨美意味的事”
“将军，我想天下黎民在这场战斗中的重要，你并没有真正深有体会，”时光笑笑：“我可以这么和你说，只要这场战争持久一点，若有修行者发现了黎民的重要，他们便极有可能迅速学会操控民心，到时候我们的胜算便无定数了。所以在做这些准备的时候，我同样也要谨慎看待民心。”
“准备？来这里不只是要拿回修为，还另有目的吗？”
“我们今晚要杀上百人，”时光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接着道：“和我接下来要杀无数修行者的动机都看似一样，都是‘行侠仗义’，目的即是之后让人们联想到一起。”
时光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掌心马上泛起两柄造型离奇，剑刃上有三个缺口的剑。
“所以今晚我们不动用任何玄奇手段，只用这柄剑，或是拳头。”
看着李戎有些不解的眼神，时光笑道：“我不妨直接告诉将军，赤霄宗圣子步染经常会隐匿身形，在世俗间杀死修行者以供自己训练，我就是要用杀大量修行者的方式，来将步染的事情袒露在天下间。如此一来，便将世外之地的水彻底搅浑，到时候我控制伽蓝道再横插一手，世外如何能不乱？”
“可是你做这些，似乎与剑阁毫无关系。”李戎想起时光所说剑主即是观主两忘。
“剑阁绝不会脱手，但是我另有两个后手，逼他们不得不脱手。第一个即是十年前，翻天之战时剑主使得那一剑，我也会用。另有一个……到时候将军便知道了。”
李戎摇摇头，“太过庞大，便太容易堕落。”
“将军说得是，我深知此理，所以我才如此谨慎，连杀这些恶人都要提前准备；其次，这个计划的庞大不在于步骤繁多，而是太过杂乱。也正因为杂乱，所以越发无迹可寻。”
时光将一柄剑递给李戎，“走吧，今日便杀尽那些逍遥法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