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顾子清的哀（一）

　　一袭白衣的女人坐在宽大的大床上，长发及腰，背影萧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她的消瘦与异常。

　　明明照旧白昼，外面阳光普照，生机盎然，在这个房间里却见不到一丝灼烁，漆黑得让人恐惧。

　　但女人不怕，反而习惯了这样的黑。

　　仔细一看，这个房间宽敞且空旷，除了那张床，险些什么家具都没有，房间墙上都贴着软棉，就连床的棱棱角角都包得严严实实。

　　女人保持着行动一动不动，眼神呆滞木然，姣好的面容苍白得像死人，嘴唇干到裂开，有着丝丝血迹在外。手脚形如枯槁，手臂上外露的皮肤被掐得青紫，有的还在往外流血，一看就知道下手下得有多重。

　　这间房里的唯一一扇门被推开，射进这屋里，有了一丝灼烁。

　　女人机械般地回过头，看见来人时，她枯竭的眼里亮起了一束光。

　　“朝寒……“

　　“妈妈！“

　　顾子清跳下床，将扑过来的儿子抱进怀中，死死地勒住。

　　门口的女佣神情冷漠，似乎不稀罕看他们这副母子情深的样子，不屑地说着，“老爷说了，请夫人控制好自己，不要伤了小少爷，否则，就算您自杀，也别想再见小少爷一面。“

　　嘴里说着“夫人，“言语中却没有半分劈面前这个女人的敬重与顺从。

　　顾子清不知是没听见照旧不想理她，只是将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

　　“还以为自己是应家的医生人，疯子一个……“

　　女佣嘴里忿忿地念着，说出的字眼肮脏又难听。

　　小朝寒推开妈妈，转头凶狠地说，“我妈妈不是疯子！“

　　女佣没想到他听到她说的话，心情讪讪地笑，“小少爷，我说的不是夫人……“

　　“你走！我不想再见你！“

　　小朝冷气得脸通红，高声地吼她。

　　顾子清见他激动，畏惧顶嘴了女佣，她再也见不着儿子，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女佣只能恼恨地白了顾子清一眼，快速拉上门，对着门边站着的保镖交接，“小心听着里面的消息，小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是。“

　　房间外的保镖严阵以待，做好了随时冲进房间的准备。

　　房间里，光线再一次消失，如同她来不及抓住的希望。

　　顾子清双手哆嗦，贪恋地摸着应朝寒的小脸，手下有些不知轻重，弄得他很疼。

　　小朝寒知道这是妈妈，心里有些委屈，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过她了，如果不是他赖着去找爷爷，他都不知道妈妈在这里。

　　小孩子对于妈妈的想念和依赖，让他忽略掉了脸上的不适。

　　“妈妈，她为什么要说你是疯子？“

　　小朝寒不兴奋地提问。

　　他知道“疯子“的意思，讨厌那个女佣这样来骂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明明是一个温柔漂亮的人，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顾子清摸着他脸的手一僵，借着黑暗的情况，小朝寒没有看到妈妈脸上的尴尬和不正常。

　　“因为妈妈生病了……你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顾子清只得哄他，她知道他一向很好哄的，只要工具是她。

　　“哦。“

　　生病了，就可以说是疯子吗？

　　十岁的应朝寒很反感这句话。

　　但是孩子的注意力是很容易被转移的，他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看不清妈妈的脸。

　　他轻轻地说，“妈妈，这里面好黑，我都看不清你，为什么不开灯？“

　　小朝寒挣脱了母亲的手，摸索着要去按床边的灯座。

　　“啪——“

　　房间亮起了灯，顾子清也被刺得盖住眼睛，眼里竟有着莫名的惊恐。

　　“妈妈……“

　　小朝寒转过身来，看见妈妈差池劲的脸色和衣服上的斑斑血迹，不明所以的他感应有些许畏惧。

　　顾子清放下手臂，儿子眼中的畏惧让她刚平静下去的情绪瞬间起了波涛。

　　“朝寒……“

　　她张嘴叫他，汹涌的情绪让她头疼，她扑向床头的应朝寒，死死地搂住。

　　“别怕……我是妈妈……我不会伤害你……不会……“

　　“妈妈，你弄疼我了……“

　　顾子清似乎听见，依旧把他拥得很紧，嘴里念念有词。

　　小朝寒被妈妈这一系列的行动吓得全身发抖，下意识地推搡。

　　“不要离开妈妈……不要！“

　　顾子清突然一声尖叫，让小朝寒越发难受，她勒得他难受，叫得他难受，他险些用尽全力地推着身前的女人。

　　妈妈不是这样的。

　　他不懂，但平时妈妈对他都很温柔的。

　　他想起来时，爷爷对那个女佣说的话，语气里的厌恶连他都听出来了，“医生说那女人的精神状态欠好，容易失控，你最好盯紧点，别让朝寒受伤。“

　　那女人……是妈妈吗？

　　那时他还在好奇，为什么爷爷要这么称谓妈妈。

　　另有失控。

　　就像这样，对吗？

　　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小朝寒愣愣地看着被保镖推倒在地的妈妈，整小我私家出奇地缓慢。

　　顾子清被进来的保镖推倒，身上的种种各样的伤口都开始流血，衣服上的血色越来越深，但她像感受不到痛一般，不管掉臂地来拉应朝寒。

　　“不要抢走我儿子，把他还给我……“

　　她的头痛得让她想死去，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小朝寒被满身是血、歇斯底里的顾子清吓懵了。

　　顾子清没有了往日的端庄柔美和温柔大方，丝毫掉臂自己的形象，拼命地把应朝寒往怀里拉。

　　保镖见此，一人拉住失去理智的顾子清，一人抱起小朝寒就往门外走。

　　“朝寒！不要离开妈妈……妈妈只有你了……不要……“

　　顾子清还在不停地哭喊，可这换不来别人对她的同情和恻隐，只有冷漠的拒绝和厌烦。

　　小朝寒趴在保镖的肩上，离顾子清越来越远，他畏惧，他茫然，可他照旧舍不下自己的母亲。

　　他胆怯地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顾子清充满泪水和绝望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懂了些什么。

　　“放开我！我要妈妈！“

　　他开始挣扎，开始叫喊，他要回到他妈妈身边。

　　“小少爷，夫人这样会让您受伤的。“

　　保镖没有动容，只是公务公办。